没几时便有人将大堂整理干净。司仪小心翼翼地抱上一把瑶琴,有人搬上一张琴几,他便将琴置于琴几上,笑道:“这最后一件物品是孟郁琴,乌木琴身,琴弦为冰弦,据说夏天弹奏此琴可以招来蝴蝶,相信许多人都早有耳闻。”
台下的姑娘们开始蠢蠢欲动,先前那些她们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都不是自己擅长的,苦于一直没办法表现自己,这次终于有了这机会。
归痕因自小习的琴,见到这孟郁琴琴弦竟是透明,不可多得,便紧盯着多看了两眼。寒碎穹注意到她的神色,摇着纸扇笑着问道:“喜欢么?”归痕却是摇了摇头,转头来看他一眼道:“你莫看我,这琴虽是难得,我却不想于台上为众人弹奏。”寒碎穹点头笑道:“也好,抢这琴的人应当不少。”他环视了下四周那些神情激动的大家小姐们。
“一千金羽!”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开了价。“两千金羽!”“四千!”众人也开始争相竞价起来。价格也在不停地涨。
“一万金羽!”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大家突然安静下来,纷纷向那人看去。司仪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说:“还有更高的价格么?”没人回答。
“好,那么孟郁琴便是名剑山庄庄主唐青延的了,请唐庄主到台上来!”人群里缓缓走上一名青衣男子,青衣上以金线绣了些祥云,束起的黑发插一支青玉簪。他刚上去时归痕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慕青,待看清那人的脸后才发现,此人却不似慕青那般温润如玉。肤色比慕青略黑些,一张脸却是棱角分明,眼神里也比慕青更多了些狡猾坚定。他行到司仪旁边,道:“此琴买了是送给舍妹的。”说着看向方才自己过来的方向。
一名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缓步上台,归痕一看,又是一惊——唐浅语。今日的她同那日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妆容虽是一样精致却比那日淡了许多,一袭湖蓝色刺绣曳地裙,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插了支简单的翡翠玉蝴蝶步摇。看上去清丽脱俗,与那日嚣张强悍的样子完全不同。她浅笑着说:“浅语便在大家面前献丑了。”端庄得体地跪坐于琴几前,认真地调音。
此时却并不止归痕惊讶,下面也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均不知这平日嚣张跋扈的唐浅语大小姐今日怎么这副模样。
私语之时,琴音已起,却是高亢的调子。不知是谁在下面嘲笑了声:“装扮如何改终究改不掉性子。”是尖细的女声。许是嫉妒唐浅语有这出风头的机会,声音中有些愤愤之意。除却女眷外,男子却是对今日的唐浅语很是满意,有些惊艳的神色。
归痕悄悄撇头望了一眼寒碎穹,只见他还是浅笑着淡淡的神色,漠不关心的样子。
渐渐琴声变得低沉起来,有些哀怨凄清的意味。之前的高亢像是战场的兵戎之声,此时却像是闺中思念丈夫的女子低低啜泣般扣人心弦。先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人此时都怔怔听她抚琴,一个如此年轻,而且之前嚣张跋扈的女子怎会有这般情绪?
一曲奏毕,她盈盈起身,对着台下行了个礼。这时安静的台下却突然响起单调的掌声,一个青黑色华服男子笑着站起身,道:“早先便听说名剑山庄唐浅语非同凡响,此番所见却真真是个妙人儿。”全场肃静,他的声音不怒而威。
台上的唐浅语盈盈一拜:“端王爷过奖了。”唐青延亦笑着恭敬地拱了拱手,道:“舍妹顽皮,让王爷见笑了。”两人虽是在台上,却恭敬得仿似那华服男子才是在台上众星拱月般。
周围的人开始低声议论:“我就说这唐浅语为何突然性子大变,原来是知道端王在场刻意做出的样子,哼,真是个有手段的女子!”这是女眷们议论的声音。男子们多在议论:“这唐青延为拉拢端王,不惜推出自己的妹子,真是无耻!”
最后一件物品也有了主人,今日的慈善大会也算是功德圆满。散去的人群还在不停地议论着,一是今日出现的那位紫衣女子,再就是名剑山庄与端王的事。
归痕与寒碎穹也随着人群离开,归痕问道:“那唐庄主真会为了拉拢那王爷把唐姑娘送给他么?”寒碎穹不语,摇着纸扇反问道:“你认为呢?”归痕认真答道:“我见那小说里均是这样写的,只是,书中像唐姑娘这般的烈性女子总是不依的。”
寒碎穹呵呵笑道:“也不一定是如小说所写那般,现实总是更加复杂的。唐姑娘今日不也是极力表现以吸引端王的注意么?”
归痕点头道:“虽是如此,但我总感觉她是不愿的。”
寒碎穹伸手用扇柄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丫头,这些事我们当故事看看便好,没必要当真,无端惹来些烦恼,懂么?”
她也并不想理这些事,但想到唐浅语好歹与自已有着一支白玉梅花簪的交情,心底下早已将她当做朋友,关心下她的事也无可厚非。正想辩解,却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一转头,正是唐浅语的盈盈笑脸。
“阿痕,今日你们也来了?”说着看了眼归痕身旁的寒碎穹,怔了下,对他微微一笑。
“唐姑娘,今日的你变化好大。”归痕笑道。
唐浅语却娇嗔一声:“阿痕,我都这样唤你了,你怎么还叫我唐姑娘?”说着双手抱住归痕的手臂晃起来,撒娇般,极尽小女儿姿态。归痕却有些无奈,唐浅语真是一时一个样,琢磨不透,不知如何应对。
“令妹真是有趣得很。”两个男子走过来,原来是端王同唐青延。
唐青延宠溺地望唐浅语一眼,拱手对端王说道:“都是在下平日太过宠她,实在是顽皮。”
唐浅语吐了吐舌头,放开归痕,向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归痕。”她望寒碎穹一眼,却没介绍他,寒碎穹毫无表情,仍是悠闲地立于一旁摇着纸扇。
二人皆有些惊于归痕的容貌气质,但终究没说话,客气地唤了声:“归痕姑娘。”
按照人界的规矩,见到王爷自是要行礼,但归痕向来只拜长辈,这人界的王爷在她眼中却也只当平常人,也就随意礼貌地向他们点点头,说:“二位好。”
唐青延皱了皱眉,这女子怎的如此不懂礼仪,转头望端王,却见对方负手饶有兴致地笑望着归痕,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寒碎穹却突然出声:“丫头,走了。”
归痕本就被那端王的眼神望得很不自在,听到寒碎穹的声音就像见到了救星,高兴地与唐浅语告别便同寒碎穹一起离去。想到之前唐浅语未曾向他们介绍寒碎穹,归痕打趣道:“方才你是觉得自己被忽视才叫我走的么?”寒碎穹望她一眼,淡淡道:“方才那几个人都不简单,日后若再有接触,你要小心些。”
归痕却轻笑一声道:“他们不过是人类,我最差也是个神女,不会有什么大事。”寒碎穹皱了皱眉,没再言语。
望着两个离去的白衣身影,端王嘴角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意,问道:“那便是浅语先前遇到的那两个人?”唐青延在一旁恭敬答道:“是的,王爷。”
唐浅语在一旁低着头,垂下的额发在脸上投下了大片阴影,毫无生气,同之前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