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花瓣凌乱纷飞，仿似雪花纷纷扬扬洒下。辨不出是几月，阳光细细倾泻于梅林中，暗香浮动。
零落的梅瓣铺在地上，像是一袭白裘。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女子跪在院中，低矮错落的白梅树立在她周围，像是极力想要与院外的梅林融为一体。她一身白衣，青丝如瀑，松松挽起的发髻只斜斜插了支原木簪，长长的发丝铺陈下来，大半拖在了地上。如若不是那如锦缎的黑发，整个身影看上去就快要被散落的梅瓣吞噬。她紧紧盯着面前那扇门，袅袅雾气盘旋在屋顶上空，一时难辨人间仙境。
她脆生生却又难掩焦急语气的声音响起：“师父，徒儿知错了，你不要生气。”见那扇门仍是没有任何动静，她又不甘地唤：“师父，师父是上位神，却为何与徒儿一般见识？”
“吱——”雕花木门终于打开，门内缓缓踱出一名男子，却亦是白衣飘飘，青丝缕缕。那人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她仰起白皙的面庞怔怔望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再没之前开口的底气。
“阿痕，你说你错，那你倒说说自己错在何处。”轻启薄唇，声音清冽如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语气。
不想师父竟无半点生气的样子，归痕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怯怯开口：“阿痕错在……错在……”
“错在何处？”看她竟似认真思考自己有何错处的样子，歌空尽感到有些气闷。然后在心里懊恼，自何时起，他歌空尽也有如此的情绪变化？
是了，自从他领着阿痕住在这梅林中起。因他的教诲，阿痕是未学会撒娇的，性格温和，向来也极为乖巧。七崖岛一向只有他师徒二人居住，极为安静，也就几千年如一日的平静过下来了。只是自那不知死活的竹灵接近她起，自她与那竹灵相识起，归痕却经常惹他生出想要教训这徒儿的想法。不许她结识外人，自有原因，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他错了么？
被师父有些气恼的话打断，她嗫嚅着交代：“阿痕不该偷师父的还魂香给慕青……”
“还有呢？”歌空尽挑眉盯着她这向来乖巧如今却敢逆他意的徒儿。
“阿痕……阿痕不该喜欢上慕青……”她似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头更低了。
歌空尽走到一棵白梅树下，伸手接住一片岌岌落下的梅瓣，望向远处，低低道：“喜欢？阿痕你如今除师父外也只见过那竹灵罢？你可知什么叫做喜欢？”修长的手指轻轻松开，任那花瓣落下，转身望着归痕，仍是负手立于逆光处。
归痕仓促抬头看师父一眼，像是被说中了尴尬处，虽是事实却不甘承认，想要狡辩几句，终究找不到好的说辞而久久未能开口。相较而言，师父比慕青好看多了，浑然天成的五官，脸庞像是他腰间的玲珑玉般剔透却散出阵阵寒气，更何况，上位神的威严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发光，却不敢亵渎。慕青则平和得多，虽也能算作美男子却不能与师父作比。
只是，只是师父从不曾像慕青一样会对她笑，会安静听她说话，会耐心叮嘱她要小心——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在慕青说“阿痕，我喜欢你，想同你在一起，你喜欢我么？”这样的话时稍作考虑便缓缓点头。
慕青带她去看过那石洞中，脸色惨白卧于石床上的妹妹，因为早些时候她被妖所伤而昏迷不醒。她便盗出师父的还魂香给慕青，希望能救得慕青的妹妹，就算被师父责罚她也心甘情愿，只因慕青说过，他喜欢她。
看着归痕半天没开口，甚而陷入了沉思，歌空尽不得不摇摇头再次开口：“阿痕，师父平时教导你不可有执念，你竟是没听进去么？”
“阿痕有错，请师父责罚！”经过之前那一番回想，她更加确信，慕青待她这样好，她却从未为慕青做过什么，纵使结果有可能是师父的责罚，她也管不得这许多了。
“你……”看着她那坚定的样子，歌空尽终究是叹了口气，“罢，罢，这次便不罚你，只是那慕青应当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且起来罢。”
有些疑惑师父最后的这句话，但更疑惑的是师父那有些焦虑的神情。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她也只得缓缓起身，低低道一句：“谢师父。”也就回房去了。她没有发现，歌空尽在听到她声音时脚步稍有停滞，低叹了句：“反正也是执念支撑着你到现在……”
白梅瓣像是疯了一样争先恐后落下，歌空尽袍袖掠过之处，尽是白梅冷香，那句低叹也如午夜梦回的呓语般，破碎在漫天白梅花瓣中，显得如此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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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她去石洞中寻慕青。他的妹妹定是好了罢？那他便不会再时常皱着眉头了罢？想到此处不觉脚步也轻快起来。
刚到石洞口她却突然怔住。慕青与他的妹妹紧紧相拥，嘴唇贴合在一起，两人均是青衣，交缠的衣衫看起来也极为融洽。
“阿、阿痕？”慕青尴尬着放开怀中的女子。只见他轻轻按了按那女子的手，似安抚她让她放心般便走上前来，眼中一片清明，再没之前的尴尬。归痕脑中突然回响师父的那句话：只是那慕青应当有些话要对你说。此番，慕青便要同她说了？
突然觉得很是不喜这种感觉，归痕退了两步，转身便要离开，当下她能想到的，也只有离开而已。
却不如她愿，慕青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语气坚定：“许多事，我也不想瞒着阿痕你了。”归痕偷眼望了望慕青身后的女子，只见她已渐渐有些血色的脸颊上透露出担忧的神色，眼光撞到归痕时很是抱歉的样子，还是扭开了头。
见他们这样，归痕思索片刻便径直走过去坐到那石床上，女子先前很是有些害怕地躲避了下，看到归痕仍是平静的神色终于放心坐在她身旁，慕青与女子眼神交汇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述说着他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