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果然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昨天晚上迎接刘贺入京的天使们已经进了昌邑王宫,王府的众人很是开心,小王爷要进京继承大统,登基称帝了,自家这班王府旧人自然也水涨船高,跟着王爷去长安享福去了。
正当众人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他们的小王爷正在苦思冥想着对策。昨晚见过天使们之后,刘贺迅速得出结论,长安必是龙潭虎穴般的地方。
四位天使,分别代表了朝廷上的四股势力,自武帝建立内朝起,朝臣的势力就大大的被削弱。丞相是朝臣之首,武帝一朝共任命了13位丞相,有11个不得好死,由此可见朝臣势力的衰退,代行大鸿胪事的乐成自然是朝臣的代表。大鸿胪专掌诸侯事务,昨晚传诏的却是光禄大夫丙吉,而乐成对此甚至不发一语,仿佛此事与他完全无关一样,由此可见朝臣靠不住,他们虽然不会与霍大将军狼狈为奸,但也是不愿得罪的。
剩下的宗室与军方势力想来也不大会为了他去开罪霍大将军,尤其是军方,中郎将利汉昨晚可是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光禄大夫丙吉呀。这般看来大将军对军方的控制还是很严密的。
宗正刘德实为楚元王刘交后裔,汉昭帝时刘德的妻子去世后,霍光曾经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与刘德续弦,刘德不肯。侍御史竟然以诽谤的罪名将刘德贬为庶人。事后,霍光表白说,侍御史所为绝非出于他的授意,而是其妄加揣测,搞错了,而奇怪的是那侍御史事后也没有受什么处罚,刘德更是绝口不提此事的原委,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由此揣测宗室们的态度,多半也是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他们虽然鄙视霍光的出身,却也是畏惧他此时的权势,不愿得罪吧。
最后就是大将军霍光的势力,这个人是武帝时名将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小弟弟。按照朝廷的规定,身居高位的霍去病可以举荐一个自己的兄弟子侄为郎官,于是霍光十多岁离开家,出仕为郎官,因为常常持?宿卫宫室,所以颇受武帝信重。
霍去病英年早逝,二十四岁便猝然离世,而后其唯一的儿子霍嬗也早早夭折,武帝为之哀伤嗟叹不已。
汉武帝对霍去病父子的怜爱,多多少少映射在了霍光身上,霍去病去世后,霍光从一个郎官而到奉车都尉、光禄大夫。他跟随武帝“出则奉车,入侍左右”,出入皇宫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失,深受皇帝信任。甚至还被赐周公负成王图,成了武帝托孤的顾命大臣。汉武帝临终前曾下达诏令,由金日?、霍光、上官桀、桑弘羊,四人共同辅佐幼主。
武帝所选的四位顾命大臣,希冀他们互补互益,尽心辅佐少帝,可惜的是人寿无常,品行才干最高的金日?最先陨落,汉武帝去世后只一年,他就病逝了。
金日?死后,四大顾命大臣互相制衡的局面,被打破了。不久上官桀父子与桑弘羊因为卷入燕刺王谋反案被族诛。至此霍光独揽了汉室大权,丞相毫无实权,形同摆设。
对于霍大将军,刘贺有点拿不准,若说他是奸臣,似乎又有点冤枉,毕竟他自始至终没有谋反,所以霍光只能算半忠之臣,那一半不忠来源于他私心太重,权欲熏心。霍光只有一个儿子霍禹,女婿则至少有7个,且个个身居要职。霍光就是通过女儿们实施政治联姻,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武帝赐他周公负成王图,是希望他像周公辅佐成王那样,辅佐汉昭帝刘弗陵。可是周公辅政7年后可还政于成王了呀,霍光辅政可不曾有还政之心呀。霍光之所以没有像王莽那样篡权夺位,可能是他还存着对大汉王朝的忠诚,但也可能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就已经死了。
霍光的忠奸难辨,但直觉告诉刘贺,此去长安,这位大将军一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刘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际,内侍王丢儿突来禀报:“殿下,郎中令龚遂大人深夜求见,说是要恭贺王爷,殿下见是不见?”
王丢儿很是郁闷,这龚大人是怎么了,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怎么这么没规矩,明早在说不好吗?殿下一会生气了责罚的虽然是我等奴婢,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丢儿战战兢兢的禀报完,原以为会是一顿责罚,却不想小王爷“腾”的一下坐起来,死死的瞪视着自己,停顿了数秒而后从牙缝中挤出“快请龚大人进来。”
王丢儿自小服侍王爷,素知这位龚遂大人深受王爷信任,但不曾想到王爷对龚遂信重如此。这是什么地方,王爷的寝宫呀,若非心腹之人怎么可能在这儿召见?更何况此时已过子时,龚大人必是王爷心腹中的心腹。
王丢儿引着龚遂来见刘贺,一路上竭力逢迎,到弄得龚遂满腹狐疑。自己连夜求见实在是怕自家王爷见了天使后作出什么荒唐事来,所以本就存了闯宫的念头。不想竟然很顺利的见到王爷,而且还是在寝宫召见,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了。
龚遂在王丢儿的引领下,穿过王府的花园,直入王宫的寝宫,竟然见到小王爷刘贺在寝殿前来回踱步,见龚遂到了,不等其施礼,赶步上前,一把抓住龚遂的手腕,向殿内走去,边走边吩咐王丢儿,:“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龚遂心中暗惊,:“王爷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密谋的节奏呀!”
“龚大人深夜见我可是为了入京一事?不知大人何以救我?”刘贺拉着龚遂进了寝宫,便迫不及待的向龚遂求救。
龚遂万万没想到刘贺的姿态如此之低,“:殿下何故如此?入京继统是好事呀,老臣尚要恭喜殿下呢。…”
刘贺不等龚遂说完,便打断道:“大人莫要欺我,入京城继大统自是好事,但恐登基称帝也只是傀儡,听闻大将军骄纵跋扈,怕是这长安城好进不好出。”
龚遂见王爷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也不好腾挪婉转了,于是站起身来正冠整袍,对刘贺深施以礼,而后开口说道,“:大王以国士待臣下,臣下必以国士报大王,然此等大事下臣不可妄议,此去长安虽有险阻,大王只需隐忍以待天时,下臣觉得应无大碍。还有请大王速召国相安乐、中尉王吉,还有大王的老师王式大人,同来商议。国相安乐久在军旅,就是长安南北二军也多有故旧,中尉王吉久于宦海,朝中公卿多有交往,清正刚直之名享誉海内,至于殿下的老师王式更是一代名儒,门生故久遍布天下,殿下只需善用此三人,便已是不败之局,臣虽然愚钝但略有权谋,愿祝我主成就大事。”龚遂说完,又是大礼参拜。
刘贺见龚遂突施大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又惊觉龚遂竟然称自己为主,忙起身搀扶,“先生何故如此?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当是先生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