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男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猫爪子印儿,要笑不笑道:“还是只小野猫呢!有趣,走,陪本王喝酒去。”说着,也不管林昕同不同意,裹挟着她就向前方众侍卫围坐的火堆走去。
林昕有如提线木偶般被他摆弄着,来到众人圈坐,铺了虎皮的上首,被祸水男拥着落了座。众侍卫显然是祸水男的私人铁卫,在此之前,众人已是推杯换盏,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吆五喝六,十分热闹。坐在墨言右侧的一位头领模样的将领趁着酒兴,乜斜着眼在林昕脸上扫了一圈,浑不在意道:“殿下,这大秦的七公主瞅着还不如那俩丫鬟顺眼。听说大秦七个公主,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这七公主还是号称四大美人的尉迟兰妃所出,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墨言拿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笑骂道:“四大美人你见过?喝你的罢,有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三殿下目带戏谑地瞟了这会子收回爪子安安静静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野猫,漫不经心道:“既是喜欢那两个丫鬟,今晚就赏给你们了!趁着今晚还在秦国地界,好好玩个痛快!”话音刚落,众人哄地叫好,已有四人按捺不住,起身就去马车边,将听了刚才的话吓得一动不敢动的绿水、绿珊抱了起来。二女大哭,连连告饶,绿珊一双我见犹怜的美眸盈满了泪水,只望向祸水男:“请殿下开恩,饶了奴婢!”绿水却是冲着林昕大喊:“公主救我!”
林昕浑身一僵,就算那两个丫鬟和自己不熟,此时,在这里侍卫至少有三十人,这一晚过去,那两丫头不死也得脱层皮。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天,不管是遭人鄙视辱骂也罢,还是救这个祸水男被他颐指气使和当做垫背的也罢。纵然她弱小,可她总是在拼命维护自己的自尊,依然如在另一个世界那样自尊自立平等的活着,直到此刻,她才深刻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毫无人权的世界。眼前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可以和自己谈笑戏谑,下一刻,就能如对那两个丫头一般,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是真真切切感到恐惧了,猛然回头,这种恐惧从她清亮的明眸中毫不掩饰地透露了出来。祸水男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这几日来被这丫头忤逆和忽视的闷气解了许多。但接下来,却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失落: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愿意她怕自己的?
懊恼间,他扣在林昕腰间的大手紧了紧,将她拉向自己胸前:“你比她们幸运,只需要伺候好本王就行!”
林昕定定地瞅了他半晌,忽然展颜一笑:“你说得是!”就回过头来,拿起面前金盘里考好了的鹿腿,狠狠地撕咬起来。马车另一面,女人哭泣声,衣衫破裂声,男人银笑声,还有火堆旁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拿放肆的眼神凌迟自己的众男人,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睛里只有手上那一大块鹿腿肉,吃起来凶猛而粗鲁,完全没有那些人所想象的皇家公主的优雅。
众人眼中赤果果地写满了鄙视。林昕毫不在意,然而她只是吃肉,半点都不碰那酒壶里的酒。绿水的声音从最初的尖厉到后来的破碎,每一下都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林昕的心上。然而,她却无能为力。她不是圣母,也不是那些小说里的万能女主,想着能凭自己的出众口才或是秘密法宝去救她们。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引火烧身,尽可能的将自己所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将眼前的鹿肉当作了某个专横残暴的男人的肉,想象着用自己的尖牙将他撕得粉碎。
一旁看着她狠戾表情与粗鲁举动的祸水男几乎是不寒而栗,将酒碗朝地上一掷,霍然起立:“够了!收拾行装立刻启程!”说完,独自朝系着马匹的河边走去。
林昕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艰难地吞咽着口中的肉块,一旁递过来一只水囊,顺着来人的手看去,接触到他关心而无奈地眼神,林昕眼眶一红,接过来大口地喝了一通,低下头,借擦嘴的功夫抹去了腮边的泪水。“殿下他……不是坏人,你别往心里去!”墨言说完,兴许是觉得自己这话说服力太弱,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起身去解自己的坐骑。
那边两名侍卫小头领显然还没来得及得手,边提着裤子边小声抱怨道:“怎地连夜赶路?这到嘴边的肉不让吃,不是要人老命么?”
恰好墨言牵着坐骑过来,听了这话冷哼道:“再要磨蹭,唧唧歪歪,我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别介,墨将军,咱这就出发,您就当我老刘酒喝多了放的个屁罢了,可千万别让殿下知晓。”两人嘻嘻哈哈陪着笑,一溜小跑去解马匹。
林昕站立了一会儿,等马车边的男人走光了,这才走了过去。绿水与绿珊身上的衣服已经支离破碎,只下身的裙子还能遮住关键部位。两人此刻正蜷缩在地上抱头痛哭。见她走来,绿珊双眸怨恨的怒火直直地盯向她,绿水却只顾掩面啼哭。林昕一言不发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绿水背上。随后,又一件男人的外衣解了下来,披在了绿珊的背上。绿珊眸子闪了闪,收回了怨恨的眼神,娇弱无助地垂下了脑袋啜泣着。眼角余光却还瞥着一旁解衣袍给自己的高大的将军,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林昕长出一口气,轻轻道:“还有力气站起来的话,就先回马车吧!”二女哭哭啼啼搀扶着站了起来,林昕刚想伸出手去,却见绿珊一双媚眼雾气氤氲地瞟向身旁的墨言,便拾趣地收回了手。
墨言却是个不知情调的,看都没看两个俏丽的丫鬟一眼,绿珊恚怒却又不甘心地扭头和绿水二人上了马车。
墨言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林昕身上,他踌躇了一下,道:“要出发了,林姑娘早些上车吧!”
林昕应了,临上车前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墨言,你怎么不像他们那样认为我是七公主?”
墨言微笑道:“我只记得你告诉我你叫林昕。”诚挚的微笑感染了林昕,她点了点头:“对,我就是林昕!认识你真好,谢谢你墨言!”
墨言目送她进入马车,这才翻身利落跨上马背,不自觉一笑,低声自语道:“我也是,林昕!”抖开缰绳,催动马匹调转方向去到了马车后面,自动担当起了后卫。
林昕在马车车厢内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虽是没有看向二女,但她那能感觉到四道能扎死人的眼光戳着自己。耳听着二女换好了衣衫。她终究是心里闷,开口道:“我早说过我不是什么七公主,刚才那种情形就算我开口,那人也不会放了你们。”
“公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殿下今日这般,还不是您整日端着架子对三殿下爱理不理的?这可不是宫里,众星捧月地供着。如今都成阶下囚了。您就是委曲求全对三殿下恭敬一点又能怎样?这次三殿下来大秦联姻,半路上听到您出事,就直接往落凤城去了。婢子们与公主走散,原是在城主府等着公主回来,也是三殿下好心接了出来与公主会和。如今三殿下不计较你流落在外数日,直接接了您回国,再不济也是个侧妃的位子等着。若你有个好脸子。奴婢们也不会落到遭这份罪!”说着绿珊似是想起了适才的惊险,眼圈子又红了。
这话当真是诛心之语了,竟然怀疑起自己流落在外这几天的清白。林昕不得不怀疑那个七公主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蛋。怎地贴身两个侍婢,一个牙尖嘴利,逮着机会就要损主子一通。一个善良是善良,可太实心眼儿了,难保平日不被这厉害的绿珊撺掇。但终究是事不关己,林昕低头冷笑几声也不接话。
绿水似是有些不忿绿珊语气的不敬,但适才向公主求救,她没有理会这是事实,因此只是言不由衷道:“绿珊,别说了。公主也有苦衷。如今兰妃娘娘和四殿下下落不明。公主也心里苦着呢!”
林昕丝毫不在意二女或怨或安慰的话语,她只是从这二人的话语中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原来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容貌的七公主飞星是在落凤城附近出事的,出事的时候,尉迟兰妃还有四殿下是在一起的;祸水男来秦国是为了两国联姻,从来政治上的联姻都是利益的结盟。祸水男舍却京城里其他几位待嫁公主,半路上转道落凤城,将自己这个大难不死的公主掳了回去,肯定是要与秦国做交易,而且他还必定算准了这笔交易比走正常的联姻手续收益要高。
大秦国一个妃子一个公主还有一个王子失踪,这可是非同小可。道路上各处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祸水男这一路上的行踪肯定是不能招摇,相反,昼伏夜出,不走寻常路倒还有可能。这一想来,林昕又回忆起那天悬崖顶上遇险,追杀的人阴森森的话语,还有脖子只留下颈椎骨连着的尸体,不由得打了寒噤:看来,今夜连夜赶路,也不是祸水男一时冲动的决定啊。想到这里,她对接下来的相处更多了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