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隧道,仿佛没有尽头,而这天地间只剩这单调冗长的隧道。他与她,就如同天地始开以来两个孤寂得太久了的灵魂,此时走在这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隧道里,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她的痛苦呻吟牵动着他的心,也碎裂了他在那样绝情而残酷丑恶的宫廷里所为自己铸造的冷硬外壳。
明明她不是紫莹,为什么自从紫莹走后,自己却第一次发现了除了皇图霸业以外还有了不受内心掌控的感情?萧衡宇第一次迷失了,却是更紧的抱住了林昕,不愿再松手。
纵然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萧衡宇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高明的机关设置者们,往往在人最容易轻忽和放松大意时布下那必杀一击。所以每一步下去,他都存了三分力,并不敢踏实。
前面又是一处封闭的石门,萧衡宇依样打开。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座长百丈有余的大殿,此时随着空气涌入,四壁以及正中一路十二纵队灯柱乍然一亮,耀眼的光线刺激得萧衡宇长眸微眯,待看清大殿内森森阵列的物事之后,蓦然睁大了双眼:想不到居然误打误撞来到了承天帝皇陵的兵马俑陪葬坑!
这里沉睡的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军团!当年随承天帝横扫四国九州的大秦铁骑,军制二十级爵位,五级爵大夫以上,可以获得工部皇陵土木司画像造俑,得以长伴陛下,千秋万世护陵守陵。兵马俑与真人真马一般大小,粗略估计,这个大厅里陈列的不下五千人马,应是战时前锋营。
萧衡宇穿行在黑甲红衫,军容肃整的兵马俑队列空隙中,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兵戈所指,横扫天下的豪气。这大秦承天帝果然不愧为一代雄主,只可惜为离国邪术所伤,以致功败垂成!他寻思着离国鬼城并非全无破绽,国师寂穷六十年心力已有一些心得,若用心筹谋,运用得当,不愁攻不破鬼城,毁灭不了血池之晶……
“好冷……”林昕揪住萧衡宇的胸前衣襟,冷得不停的往他身上扭来扭去。萧衡宇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昏迷中被伤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林昕,终于,叹了一口气,用衣袍将她裹紧了些,大步朝前面不远处一辆高大的四骖铜车马走去。
这乘铜车马,宽约十五尺,长一丈有余,直如一座小型卧室一般。车辕高及腰部,萧衡宇轻轻一跃,上了车辕,将陶土御者俑踹下去,清除了空位,这才抱着林昕进入车厢。
五百年前埋入地下的陪葬品,就算当时车内有铺设毡毯垫褥之类的,也早已经腐朽不堪,不能使用。所幸这凿出来的大殿,当初应该经过特殊加固过,扬尘极少。因此,萧衡宇用脚踏住残存的毡毯将铜车厢底部擦过之后,地板便光可鉴人。他将脏乱的织物踢出车外,蹲身将林昕放了下来。镂空的马车窗户透出两旁夹道灯柱上的光线。萧衡宇注视着失去了温暖源而自动自发蜷缩起来,抖搂成一团的小丫头。想着要让她发一身汗才好,若是有大夫,便可以用针灸逼出她体内寒气。他虽然熟知人体穴位,可是此时却是去哪里找那趁手的金针?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萧衡宇盘膝坐了下来,扶起林昕,让她靠在自己胸前,附耳轻道:“我知道你还是听得见的。接下来我要为你疏通经络,助你完成体内自动血脉巡行。这个过程我会碰触你全身!如果你愿意,我娶你为妃;若不然,就当今日此事从未发生过……相信你也不是那恪守陈规之人。”
等了一会儿,萧衡宇动手清除林昕身上的宫装,视线余光发现林昕脸上晶莹闪动,却是眼角浸出两颗清泪。他咽喉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黯然道:“对不起……”说着手下丝毫不慢,不一会儿即将她身上衣物清除干净。
人体督脉主阳在背,任脉主阴在胸腹,手太阴肺经巡行右臂,重症伤寒以固本为主,驱寒为辅。所以萧衡宇所需要疏通的穴位,几乎涵盖了女子最私密的位置,他才有此顾虑。
半个时辰后,萧衡宇收功,将林昕的衣裙连带着自己的外袍覆盖着娇躯泛红,香汗淋漓的林昕身上。她的体温已经降下来,适才更是睁开眼来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又闭上了双眼安然睡去。萧衡宇心中一暖,知道她是全心全意信任自己了。顾不得连番使用内力的疲惫和乏力,将中衣下摆撕下一大块来,给林昕擦拭全身的汗意。林昕闭上双眼,任她侍弄着,如果忽视她那偶尔如蝶翼一般轻颤的长睫,还真的如昏睡一般无二。
“萧衡宇,你为什么要来皇陵?”
“……”
“之前外面那些侍卫是在搜查你是吗?”
“是!”萧衡宇将衣衫重新给林昕盖好,却依然让她半倚在身前,并不放下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却不在计划之内!”
“我知道的!”林昕挣开双眸,仰望着他已显疲惫的脸庞,四目相对,倒映着彼此的影子,星光点点,光华流转。林昕暗哑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有如呢喃细语,柔和的嗓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磁性魔力:“我的出现其实是打乱了你的计划的!萧衡宇,如果我不是所谓的‘异世孤星’,地下河里你会不会抛弃我?”
“……”
林昕目中的神采黯淡下来,自嘲一笑:“果然……”
“我不知道!”萧衡宇眸中一痛,为她的自嘲,为她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扉重新又阖上,他冲口而出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林昕,我真的不知道,那时,我只想着,我活着,你必然也要活着!和你在一起越久,我越发现紫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或者我也在说服自己,你就是她!可我知道,你不是!”
林昕漾起一抹微笑,抬手拭去自己腮畔不知何时滚落的泪珠,目光晶莹地看着他道:“唉,你说得我的心都痛了!影之灵也说过,她是千年前的我,想来本心如此,我们就算性格外貌有很大差异,也会在某些方面相似吧。你不必自责了。”
萧衡宇不置可否,可是却伸出手来与林昕抬起来的手十指交握。想着先前她就坦然在他面前捋起衣袖,袒露双臂,此刻她大半香肩连着一条藕臂露出衣衫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适才那样亲密碰触她,也只是尴尬一时,过一会儿即平静如初。不由得奇道:“你那个世界,女子都如此开放吗?”见林昕骤然变色,忙道“我是说衣衫是不是很暴露。”
林昕缓下了神色,点头道:“夏天的时候,女孩子穿吊带热裤的很常见,别说露出胳膊和大腿,就算胸衣再低一些,****半露;后背真空,来个露背装都算是时尚潮流呢!”
萧衡宇生生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林昕俏皮一笑,想了想道:“医院里妇科医生有许多是男子,所以检查身体时,没有什么私密处不被看到,和用手触碰到的。”萧衡宇面色黧黑,冷森森道:“你也这样被检查过?”
林昕呃了一声,尴尬道:“我一个未婚姑娘家的,去那里检查什么?我只是……只是说,你也别将刚才的事太放在心上,我就当自己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一次妇科检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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