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弈锋有些松动,林昕赶紧道:“哎呀,我的心好痛啊!”
“怎么啦?要不要传太医?”羿锋却不疑有他,紧张得不得了“是不是在外面时落下的毛病?”
林昕心中一动,按下心中小小的愧疚,泫然欲泣道:“四哥,我中了死亡之岛上的僵尸毒,若非有曦国国师给我下的巫禁,只怕现在已经是枯骨一具了。现在样子虽然看得好好的,只不过总会觉得莫名心痛。也不知是什么征兆!”这也不算扯谎吧?确实是啊,在厉风行那里就感觉到心痛如绞。
一听她这话,羿锋面色凝重了起来,当即握住林昕手腕提脚就朝宫门外走去。半路上恰好遇到才被尉迟兰妃支去分派东西的侍琴,她见弈锋要带林昕出宫,赶紧上前,正欲开口阻拦。弈锋铁青着脸,凛凛一瞥,喝道:“滚一边去!”
侍琴急了,一边推搡着旁边的小宫女回葳蕤宫报信,一边上前来抱住了林昕的腿:“七公主殿下留步,若无兰妃娘娘懿旨,您是万万不能出宫的啊。”
未等林昕有所动作,弈锋已经提脚将侍琴踹出一丈远:“狗奴才,真当本王是摆设不成?”说着,横抱起林昕,竟是用上了轻功,朝宫门主道飞奔而去。
林昕未曾料到弈锋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间五味杂陈,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弈锋的坐骑飒露紫前头。
宫门外早有弈锋的亲卫候在那里,一见四皇子上马,立刻齐刷刷地动身,一时之间五十余匹战马希律律一阵急鸣,气势蔚为壮观。弈锋沉声道:“回府!”众亲卫齐齐应诺,十名前方疾驰开路,中军护卫弈锋与林昕二人,余则左右和后侧散开。这一行铁血军人,携带着战场上千军万马奔腾的气势,任是同样铠甲全身的京畿戍卫见了,也退避三舍,何况庶民百姓?
一路畅通无阻,羿锋等人回到了未央池西岸的府邸。一个月前,羿锋凯旋班师回朝时,天启帝应诺封他为靖王,紧邻皇宫东面,未央池西岸原来的恪王府,圈出一块地来,敕造靖王府。如今因工程尚未竣工,羿锋便暂时住在恪王府里。恪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哥舒觉罗·曜宇,排行十三,年二十六,因自小患有痨病,自其五岁时便独自出宫建府。先帝怜他年幼重病缠身,便许他可不用顾忌朝堂之事,只需安心休养便罢。十二岁时,恪王得遇异人习了岐黄之术,远离天都十余年,直到半年前才回府。因是偌大的府邸,主人多年不在,仆人也少得可怜。故而羿锋一行人住进来也是阔绰。
林昕半年前虽听秦兰清提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三皇叔,因他是久病成良医,秦兰清本人醉心于医术,故而也有倾慕结交之意,当时林昕便留了心,没曾想今日居然是住到了他的府邸里来。想来羿锋急急地带她出宫,是为了找十三皇叔为她诊病的吧!
果不其然,羿锋下马之后,一路牵着林昕的手不放,直奔主殿而去。路上遇到一青绸长衫的中年官家,遂停步道:“沐管家,十三皇叔现在何处?”
“回靖王殿下,王爷现在后院东暖阁书房里。”被称为沐管家的中年人弯腰施礼,恭恭敬敬地答道。
羿锋点了点头:“有劳了!”便拉着林昕奔着目的地去了。
远远地,便听到一阵意境高远、悠扬婉约的琴声,分明是山中高士、林泉松涛赋管弦才有的闲情逸致。林昕心中讶然,有如许淡然超脱的心境,她还真是对接下来的见面充满了期待。
羿锋听到琴声,脚步一顿,看情形是不太好现在就去打扰,林昕也乖觉地拉着他的衣袖扯了扯,对他摇了摇头。但他视线一接触到林昕,便转为毅然。拉着林昕依旧朝门前植着一丛湘妃竹的书房走去。
透过门前珠帘,隐约可见书房正中的玉石琴台前,一袭青袍曳地,盘膝跪坐于七弦古琴前的清雅身影。墨发一半散披于肩,一半以一支白玉蟠龙簪束于脑后,前面只看得见昂天长啸的龙首,造型古朴,配合着那正垂首心无旁骛、抚琴弄弦的肤白如玉的俊彦青年,自有一种皇族清贵风流的气韵。
羿锋在门口顿了顿,随即便打算掀开珠帘进去,林昕赶紧在他碰触到珠帘之前抓住他的手,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因为听这琴曲,显然已经越过一个巅峰,尚有几个回寰曲折便可收尾,此时进去着实不妥。雅好琴艺之人,若正是兴头上被人生生打扰,那是很令人气恼的。秦兰清当初亲自教导她琴艺的时日尚短,当然不能奢望她于琴道上有多高深的造诣,只不过一些理论欣赏水平上的点拨倒是颇有成效的。毕竟世间万物一理通而百事通。林昕的前世也算得上涉猎甚广,思想的沉淀就算与这个时代的饱学之士论辩也是绰绰有余的。
羿锋也不是牛嚼牡丹,不懂欣赏的人,只不过先前关心则乱,这时经林昕一提醒,也知太过毛躁了。便与林昕双双立于台阶下,面向湘妃竹,细细听那泠泠涧水流一般的琴声,洗去了心中的烦扰,也澄清了他芜杂的思绪,对于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也有了算计。微微侧首,看向林昕,却见她神色怔忪,望着那一丛婀娜多姿的湘妃竹,竟流露出一种少见的寂寥和茫然!这样的林昕让羿锋大为心痛,思及这半年来她的际遇,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一刻钟后,书房里琴音终于止歇,停了几息,一个柔和靡哑的声音道:“羿锋,你们进来吧!”二人应声而入,入门却只见到一个袅娜的背影!原谅林昕用形容女子的“袅娜”来形容一个男子,实在是她刚才看那竹林太过专注,此时一见这青袍半披发的男子背影,竟觉得他与那风中袅娜风流的湘妃竹风姿极为相似。此时他正背对着二人,在一张几案上斟茶。
“何事匆匆而来?”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林昕只感觉心中一颤,鼻子有些酸酸的:经年沉疴,就算贵为皇子又如何?白皙的面色上,双颊有一些不正常的潮红,时不时微微有些轻咳,眉目修长倒与二皇子羿德的长相有些相似。身形瘦削,若不是仍有男子高挑的身量,这弱柳扶风、娇喘微微的形态,说他是女子也不遑多让。
见跟随羿锋而来的小姑娘毫不顾忌地专注打量着自己,曜宇心中有些不快,可随即在小姑娘眼中看到的温和清澈的怜惜又令他一愣,随即心念一动,微微一笑道:“羿锋,这位就是你每常提及的七妹吧,倒是个灵秀的孩子。”
“正是!十三皇叔,羿锋今日为昕儿的病而来。”羿锋躬身一礼,应曜宇颔首示意,两人在茶几前盘膝坐下。
曜宇右手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阵,抬眸来细细观察了一番林昕的面色,道:“手伸出来。”林昕听话地将右手手腕递给他,他的手指甫一接触,冰凉如玉的触感令林昕颤了颤,曜宇抬眸睨了她一眼,便垂首不语,专心辨别脉象。过了一会儿,换了左手,如此,诊脉一盏茶的时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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