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衡还未接到东括的回应,就有十几个大臣在朝堂上联名将景瑢参了。
午间,苏渐东从朝堂下来匆匆回府,文禾郡主惊诧,亲身来问何事。苏渐东铁青着脸,咬牙道:“不好了,居温侯被告倒了!”
文禾郡主疑惑:“怎么可能?”
“是啊,朝上闹得一团乱,那阵势,的确吓人,为居温侯说话的,落井下石的,冷眼估势的,都站在那里。”
“谁人这样大胆?”
“几位响当当的大人,西地三个郡王联名,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用心何其狠毒。”
“东括公主的事居温侯还有活路吗,这个时候还折腾什么?皇上怎么说?”
苏渐东急得满头大汗,“皇上也是一时没有主意,想来是根本没想到居温侯会遭此非议。我换过衣服立即要出门一趟。阳京府立案就要审,情况紧迫。”
文禾郡主吩咐更衣备马,正忙间瑞亲王府派人过来,传话给苏渐东夫妇说:“王爷说如今局势颇不定,让郡马爷少出府门为妙,切记。”
苏渐东哪里要听,欲斥责来人,文禾郡主压下了,她让传话人回去。苏渐东拉长脸道:“怕受累的人多着呢,朝廷上下出现这样的现象简直让人心寒。居温侯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负他。”
文禾郡主笑道:“原来我们在你心里是无情无义之徒。你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父亲那里我探探口风。”
苏渐东感激道:“还请夫人尽十分力气。”说罢便出门去。
文禾郡主收拾一番出了角门,横跨长街进入王府,来见父亲。
瑞亲王正端笔练字,见女儿来,笔头一扬,让她去厅子里坐。文禾郡主当没看见,在一缸养着两只金鱼的兰漆缸边站着。
瑞王瞧她一眼,一笑,“这个时候来,可没留饭。”
“女儿吃了进来的,想和父亲吃个茶。”
“如此就来吧。”瑞亲王搁下笔,洗了手走至书房内,已有人摆下茶点。
瑞亲王说:“你可知道,当年我再用力你就做了安常夫人了。”
文禾郡主将茶盏递给父亲,也不避讳,说:“父亲用心良苦,女儿哪里不知。”
“那是百年一遇的英才,他有今日我也料到了,所以才不把你许配过去。既然命之所趋,还是顺应天命的好。你那位夫婿他要跑就跑吧,我管不住他,他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父亲,我来,不是为救居温侯的。我想知道,他们给他按的罪名。”
瑞亲王怔了怔,审视女儿,道:“新案旧案都有,不止一条。先是心存歹意,扰乱朝纲,蛊惑皇上废太子之不道之罪,再有结党营私僭越皇室一列,数年前与齐吏夫人私通,害其家破人亡之案,还与陈广宏勾结以谋篡位之嫌,他又是司域宫反逆的始作俑者,条条死罪,哪有生路?”
文禾郡主惊骇得说不出话,沉吟一阵,问:“父亲,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人人自危,为居温侯这件事,恐怕要死很多人。你让姑爷也死了心才好。”
文禾郡主晚膳后回府,苏渐东在更衣洗手用膳,眉头紧锁。文禾郡主知道,苏渐东看待安常大人与别个不同是有缘故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外甥的父亲,也不为那点提携之恩。
苏渐东吃了点东西,放下筷箸,文禾郡主劝他,他反而说头痛。
“你也别急,皇上还没说话呢。居温侯功名甚大,皇上也念旧情,不至做绝。”
“夫人的意思,我也想得到,可是事起突然,你不在朝堂不一定明白。那么许多人平日里风平浪静,倏然参奏,条条硬罪,是怀着狠心的。若不是揣度上头那位的意思,何人会在此时下毒心。”苏渐东忿然说完一席话,文禾郡主惊讶他有这么深的眼见,想不到一向温厚恭谨的丈夫是个如此精明的人。
元统帝连夜召了重臣在宫内议这件事,面前罪名罪证都在。为居温侯说话的,就几个上了年纪的旧臣,并无贵人在旁。这十年来的风雨,他根本没为自己做根基,实在是个怪癖的人。景瑢被褫夺了爵位,变成一个真正的罪人。
景珽为救景瑢,去找瑞亲王,将景瑢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希望以皇室宗亲的关系动之以情。瑞亲王极为震惊,不敢相信。
“景瑢么,就是当年那个老康平王总带身边的郡王府长公子景瑢?!”
景珽点头。
瑞亲王讶然,“二十年前,不是殇逝了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景珽把原委大概讲了一遍,瑞亲王慢慢容纳这个惊天秘密,理顺杂乱的情绪。
“这件事还有谁知晓?”
“家母和康平王爷。”
瑞亲王沉吟。太阳落山,下人来上灯,瑞亲王吩咐将晚膳送到这里来。他对景珽说:“你在这凑合吃一口。”
“是。”
两人粗粗吃了点东西,商量一阵,瑞亲王告诉景珽,他一定尽十分力气保景瑢。
瑞亲王连夜进宫求见元统帝,在圣驾前说了一个时辰,大胆为景瑢说情。他知道景瑢到今日地步,是元统帝的意思,可是元统帝的态度令他疑惑。元统帝心不在焉,只听不语,临了才哑着声音说:“叔叔的意思朕明白,朕心里会掂量的,叔叔请回罢。”
瑞亲王出来,才知道当夜宫里的德信妃小产,难怪元统帝如此没精打采。只是福祸相倚,没人知道今夜过后的景象如何了。
第二日,元统帝在大君阁见了景瑢。
景瑢手上戴着镣铐,站在大君阁外被解下来,身上穿的是阳京府大牢囚服,发髻披散,形容憔悴。元统帝坐在上面,看着景瑢走上台阶,步履不稳差点跌了一跤,身边的赵侍人忙奔过去扶着进来了。
大君阁静悄悄的,只闻外面铁链簌簌响。元统帝让外面的人都撤出大君湖以外,叫赵侍人守在外面,这边只是对着景瑢发呆。
景瑢倒是有些窘迫,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还从没如此潦倒地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