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很意外跟自己接洽的会是个外表光鲜的年轻人,这种穿着让强子联想到社团里一些不安分的二世祖,吃里扒外贪得无厌,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出卖社团的利益,强子是真心想这些二世祖英年早逝,也曾按耐不住想开车撞死这群寄生虫,但下不了手,还是那份盲目的忠诚。
强子不太喜欢陈杨,瞅了两眼就把眸子转向司徒拓跟程家兄弟,冷厉的杀气因为常年雇佣军生涯的熏陶,算不上浓郁,很淡,但徘徊在生死边缘数十次的强子能够清晰感觉到,随意的目光渐渐泛起些尊重。
强子伸出手,淡笑道:“请坐。”
瞅的是司徒拓,这话显然也只是跟司徒拓说的,至于陈杨,打从第一眼后,就再没用正眼对待,能心安理得坐这,很大程度上,是沾了司徒拓的光。
陈杨不介意,打小就习惯别人算不上尊重的冷漠,心性的磨练已经能让陈杨在这种场合神色如常,这股子定力让司徒拓有些意外,按理说徐静生的身份他也知道,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陈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陈杨的能力跟地位,能力还瞅不出,但能将刁钻的亲妹妹弄得失魂落魄,也算够呛。
至于这身份,看似神秘,但结合徐静生的身份,估摸着最少也该算半个纨绔,或许没有徐静生那股子无法无天,但能够在遭受别人冷言冷语后依然宠辱不惊,相信也是背后玩刀子的狠角,这是司徒拓一瞬间得出的结论。
席间强子也不挑话,沉默寡言的性子注定不会主动跟人攀谈,这习性得罪过人,但也让人爱不释手。
一度出现冷场,陈杨知道要不主动开口,指不定这刀疤脸就得活活将自己闷死,瞅了眼司徒拓,得到对方暗示性的点头,陈杨起身伸出手掌,笑道:“强哥,你好。”
强子冷冷瞅了眼陈杨这伸出的手掌,依然双手环胸的那股子冷漠,没有要握手回敬的想法,这无异于打脸的行为让司徒拓微微皱眉,程家兄弟也有些蠢蠢欲动,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说到底陈杨算得上他们半个雇主,跟司徒羽的矛盾估摸着只是些小打小闹,人家做哥哥的都不追究,应该不是大事。
打狗也得看主人,瞅见强子这般无礼,联想到打从陈杨进这起就没说话,这两人又是第一次见面,陈杨态度谦和,这强子却是一股子无名火,孰是孰非,一眼便知。
程家兄弟看不过眼,几次起身都无功而返,因为遭到司徒拓的目光制止。
强子将程家兄弟毫无掩饰的愤怒看在眼里,也不在意,依然摆出副冷冰冰的姿态,陈杨不尴尬,对这打脸的举动也不介意,仍然笑眯眯傻站着伸着那手,没打算收回,只是摆着副善意的面孔。
这姑且算得上卑微的姿态让强子稍稍改观,但这脑子一根筋的强子愣是打从心眼瞧不起陈杨这种二世祖,仗着个有钱有势的老爹就横行无忌,不多加管教,放到社会准得吃大亏。
再说了,强子可不认为陈杨就真个有这资格跟自己握手,这算得上天大荣幸的殊荣强子给谁都不会给这些二世祖,瞅着陈杨这股子谦卑,强子愈发肆无忌惮。
见这传闻中的强子真不给脸,陈杨笑眯眯的眸子闪过一丝残忍,寻常人瞅不准,也摸不着,陈杨心底冷笑,如果这强子真打算就这么僵持下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刀子解决得了。
陈杨这股子底气来自徐静生,临别前搁下话,新义安若当真有人从中作梗,尽管杀了就成。
陈杨来香港可没打天下抢地盘的想法,跟新义安也不会产生矛盾,再说了,这次碰面就连自个都不知道,很明显是新义安跟徐静生双方面不为人知的协商,说到底徐静生只是条过江龙,就算在大陆有天大的势力,但只要没这胆打到香港,就不会出事。
再说了,作为地头蛇的新义安愿意搭这桥梁,让徐静生能够跟北美毒枭搭上线,并间接促成一笔大买卖,说不准暗地里没少邀功,寻思徐静生也清楚人生地不熟的香港需要地头蛇作为交易的第三方,充当引路人这身份,估摸着这买卖很可能就得分上一杯羹。
陈杨这想法只是一厢情愿,两方都没提,自个琢磨也不一定就准确,说到底还得问问对方的态度,但这还没一来二往,上来就给使眼力劲摆谱,没心没肺的陈杨也渐渐产生杀机。
对着死人神色如常,顶着上了膛的枪口沉静如水,撞死两人无喜无忧,敢不敢立马宰了这不开眼的强子,就算徐静生在场估摸着也没底,实在是陈杨做事往往出人意料。
陈杨笑眯眯道:“强哥,您看这事说到底都是上面人做的,我们只是些打下手的小卒子,如果真闹不痛快,强哥您就搁下句话,就说这事不谈了,我立马走,不碍眼,省得糟蹋强哥这一亩三分地的风景。”
强子眯着眼装深沉,这事真摆台面说也不得不细细考虑,这可是自个大哥慎重交代下来的事,这笔随时得抄家灭族的大买卖肯告诉自个,这份信任不言而喻,真要是将这买卖办砸了,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社团,说不准还得被人下小鞋。
强子目前的境况也不好,岁数大了,没年轻时那股子拼劲,现在吃的大多都是些老本,依靠着一些以往的名声强撑着,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而且还都是靠智商办事,用得着强子的地方越来越少。
强子很清楚,他这个两年前就该退居幕后的滚刀肉,要不是社团还想压榨他最后一点价值,利用那些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的英雄事迹镇一镇下边人,指不定就早被踢开核心圈子。
强子脑子不笨,但沉默寡言的外表总缺乏一种上位者的睿智,说到底就是个刀口舔血的滚刀肉,小聪明谁的有,但想齐肩上位者的阴谋诡计,腹内那些墨水远远不够画上八字那一撇。
强子仍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手却伸了出来,走马观花握了握就收回,平静道:“我大哥说最后能分几成?”
“几成?”
陈杨冷笑一声,这毫不掩饰的不上道立马让强子整张脸沉了下来,开玩笑,这可是跨国的军火买卖,其中涉及到的经手数目肯定是一笔天文数字,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干这买卖,一个只是牵牵线带带路的地头蛇都狮子大开口想要个几成,这买卖虽说不是陈杨自家事,但先前一肚子窝囊气加上这狮子大开口就仿佛干才烈火,最后还不忘泼下半桶油!
强子沉着脸,生硬道:“我大哥说了,不要多,两成。”
陈杨眯着眼,没立即答复。
临行前徐静生没提这茬,只是段遇人不淑立马宰了的吩咐,估摸着也是一肚子火,看来香港不少社团都收到这消息,或许不敢招惹大圈,但顺利交割后,没准就得将刀刃朝陈杨脖颈劈来。
立威?
琢磨着临行前徐静生的意味深长,陈杨立马想到个词汇,这惊人的结论让陈杨不可抑止产生股骂娘的冲动,难怪一个劲嚷着得提前布置,原来真正的用意是这茬。
新义安,香港老牌势力,手底下成千上万的门徒一旦倾巢而出,陈杨可不认为这香港还能有安身之所,如果听之任之甚至置之不理,指不定这消息就得传遍大江南北,人人都会把陈杨当成肥羊,到时候麻烦更大,新义安确实是头猛虎,但没必要因为害怕猛虎而惹来整个狼群。
陈杨琢磨着这步棋该放哪才能摆脱这看似死局的桎梏,围棋不擅长,但也有着些阅历,以往一味杀伐的性子没有陈国斌那股子驾轻熟路的攻防转换,人不轻狂枉少年,但也正是这性子吃了不少闷亏。
失败的初恋让陈杨在棋盘山渐渐养成宁静致远,每盘棋小心翼翼,每颗落子都琢磨着长短利弊,刚开始节奏缓慢,一盘棋起码得下足三天,高考前的那个夜晚,陈杨跟陈国斌下了盘棋,只用了两个小时,陈杨以一子落败,陈国斌险胜。
这看似下棋速度的提升,实则是两头智商近妖的一种侧证。
陈杨从腰包取出根烟,高升丢车上的供货苏烟,口感好,但不够烈,陈杨不习惯,但也不介意。
在陈杨看来,烟这玩意,可没有心境之说,品的只是日积月累积攒下的习性,就跟带婊子开房,并不是想建立精神基础的真情流露,纯粹只是为了发泄,所以只要有烟,能吞云吐雾就成。
程云吉自来熟跟陈杨要了根,没点上,只是夹耳朵背,似乎盘算着杀人放火后,再顺手点燃。
“两成?胃口是不是大了点?”陈杨理智的没有拒绝,反而若有所思打量着满脸阴沉的强子。
强子无所谓的耸耸肩,丝毫不介意程云吉眸子那一闪而逝的锐利,甚至算得上毫无触动。
陈杨手指敲击着台面,台上摆着桌丰盛的饭菜,有酒有肉,还热乎乎冒气,算得上有朋自远方来的接风洗尘,但同时也是场鸿门宴,估摸着这顿饭就是柄双刃剑,能谈成,这桌菜就吃得上,谈不成,一掀桌子,这顿值不了几个钱的大餐就得全部喂狗,不过包厢中的四个人,没有谁会在这节骨眼上在乎桌上的丰富饭菜。
陈杨笑眯眯道:“强哥,不知道你能不能代表你大哥,或者说,代表整个新义安说这话?”
强子有些犹豫,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若是以前指不定就敢拍着桌子怒骂说这话的人不是个玩意,但影响力渐渐衰退的强子愣是在这节骨眼上犯难,沉默一小会,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陈杨自顾自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没把酒瓶放下,站着似乎想给强子也倒上半杯,不过没立马干这事,反而笑眯眯道:“两成不是问题,但得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