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杨可不懂现实中武学这门道,但瞅着赵八指在木桩前比划,看似虎虎生威,但愣没瞅出门道,也没电视中叽里呱啦一连串天崩地裂,陈杨其实憋着一肚子腹诽,就想问问这到底算哪门子武学,只不过瞅见高升蠢蠢欲动的急促呼吸,很理智的将这一骨碌姑且算得上门外汉的废话吞回肚子。
当然,如果不纠结这实际造成的威力,就说那股子华而不实的比划姿态,就着实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估摸着赵八指平日里没少折腾这木桩。
先前高升也提到些关于赵八指这套拳法的来历,很意外这老家伙除了爱捣鼓那柄铁环大刀外,还喜欢研究些形意拳跟八极拳,融会贯通愣是让这老家伙整天嘀咕着要不是当年站错位进了这笼子,非得将这套自己独创的拳法发扬光大,成为一门国粹,最起码得跟少林长拳、咏春、太极这些个流传于世的武学齐名。
野心不小,不过这心愿注定成不了现实,这套拳法说到底就是套纯粹的杀招,招招致命,不似咏春、太极这些可以成为锻炼身心的健体项目,不过这拳法倒是能交给军队采用,为这事徐静生他爷爷没少跟赵八指唠叨,几十年过去了,这兴致也越来越低,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估摸着徐静生他爷爷也知道赵八指这心性,不愿给也不愿卖这面子,就是把这刀架脖子上,也甭指望这老家伙服软。
赵八指这套拳没名没姓,纯粹有爹生没娘疼,高升当年想学,但缺个入门,寸劲,没寸劲,练这拳,说白了就是套花哨的空壳子。
赵八指笑眯眯耍完这套拳,嚷道:“年轻人,刚才我老人家打得这套拳,瞅仔细了?”
陈杨忙点点头,这老家伙耍的那套拳在外行人眼里就是片残影,能瞅仔细纯粹是自欺欺人,这是实情,不过陈杨这外行人不敢当着兴高采烈的赵八指坦诚相待,坏了赵八指雅兴是小,真闹大发了指不定这脑门不对劲的老家伙就得给陈杨松松筋骨,涨涨记性。
赵八指阴恻恻道:“真瞅仔细了?”
这诡异的目光让陈杨下意识产生股哆嗦,他确定赵八指这话肯定言不由衷,但藏在肚子里的到底是些什么想法一时间还真不好琢磨,笑道:“真瞅仔细了。”
赵八指立马摆手,笑眯眯道:“那你来表演表演,看记住多少?”
陈杨傻了,他不是没猜到这下场,只不过总怀着股侥幸,瞅了眼高升,发现对方老神在在一副你自作自受的姿态,立马知道打从一开始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就等着看自己笑话,没跟这家伙计较,朝赵八指干笑道:“赵老先生,这套拳瞅仔细了,但脑子一片混乱,没记着多少,就不卖弄了。”
赵八指很大度的摆摆手,笑道:“没事,记多少就打多少,也没指望你一时间全记牢。”
“真打?”
“真打。”
赵八指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点着头笑眯眯做出个‘请’的姿势,骑虎难下的陈杨傻愣愣走到这木桩,抬手的同时回忆着先前赵八指的动作,可脑子真就一片混乱,举起手又放下,放下后又举起,折腾了足足两分钟愣是没朝那木桩比划,脸色也开始泛起层苦瓜。
赵八指本就没指望陈杨真比划出几招,他性格确实不咋的,但这心思还算细腻,知道陈杨这门外汉准没用心瞅,不由摇头道:“年轻人,你真没心思跟我老家人学这鬼把式,明说就成,我老人家也不会怪你,但你这样欺骗我老人家,你觉得是在哄我开心,还是欺骗你自己?”
陈杨有些惭愧,这赵八指还真没说错,别看这脑子不太对劲,但说的都是实情,先前那话原本就是强撑着不让赵八指怪罪自己,谈不上哄骗,也算不上自欺欺人,但这算不上善意谎言的信誓旦旦,陈杨自个都觉得难为情,不是被拆穿,而是那股子不纯的心态,这心真要没鬼也不怕坦诚,说到底这错全是自个造的孽。
陈杨摸摸头,惭愧道:“赵老先生,对不起,我不该骗您。”
赵八指没吭声,这股子沉稳就仿佛陈杨这话是阵耳边风,没往心坎去,就这姿态愣是让陈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站着一个劲朝赵八指瞅。
气氛相当诡异,作为局外人的高升立马转身就走,他不傻,知道赵八指要跟陈杨说会悄悄话,当然就高升那脑袋瓜肯定琢磨不了,只不过意外瞅见赵八指那股子排外的气势,作为有些底子的高升也察觉到一斤八两,甭说这感觉正不正确,高升那还不算愚蠢的脑袋瓜愣是立马决定,就算真是错觉,也得走!
赵八指很满意高升这股子识趣,毫不掩饰的欣赏高升没这命享受,不然非得乐呵半日。
赵八指望着陈杨,笑道:“我老人家就再耍一次这拳法,年轻人,希望这次你瞅仔细了。”
陈杨立马退到一旁,一个劲朝赵八指点头,开玩笑,这节骨眼还敢犯迷糊,指不定就得脱层皮走出这监狱,没瞅见高升都走了?虽然不明白这没心没肺的汉子为啥离开,但这高升一走,真要把这老家伙惹急了也甭指望还有人仗义出手好言相劝,能不招惹这疯子就尽量不招惹,这点眼力劲陈杨还是有的。
陈杨死死盯着赵八指的起手式,然后就是一连串飘忽不定的横批侧推全一骨碌往那木桩招待,不过这拳速很明显缓了下来,陈杨猜测应该是赵八指刻意为之,知道自己这眼力劲跟不上他那节奏速度。
这拳打得精妙,但哪个环节出彩陈杨没那能力领悟,只清楚真用心瞅,还真觉得这不是套虚架子,赵八指缓缓收拳,笑道:“年轻人,这次瞅仔细了?”
同样的错误陈杨若真有本事在半小时内重犯两次,早就跟着那造孽的脑袋瓜一起奔墙跑了,撞死撞不死这不好说,但陈杨知道真有这毛病缺陷估摸着也不会活到现在,这可不是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能掩盖的真相。
“瞅仔细了,我试试。”也没那胆量让赵八指旧事重提,陈杨理性的小跑到木桩前,赵八指退到三米外的位置,笑眯眯瞅着陈杨似模似样的起手式。
在外行人眼里确实有那么股子味道,不别扭,只不过很生涩,动作的协调性跟连贯性也相当粗糙,只能说像,表面像。
但在赵八指这种行家里手看来,这陈杨打从提的第一口气就能揪出几处毛病,赵八指很想立马一脚踹向陈杨屁股,接着纠正这一系列错得离谱的动作,不过理智让赵八指强忍着这股子手痒,仍保持着那套虚伪的笑意。
折腾了足足三分钟,愣是在木桩前生涩的打了套在赵八指看来惨不忍睹的拳法,这套拳法瞅着跟赵八指那套有些类似,但对赵八指来说,这陈杨打得完全是套陌生的路子,牛头不对马嘴还不算,愣是给整出个四不像,这悟性这资质让赵八指有着撞墙死的冲动。
若陈杨真要是赵八指收的徒弟,指不定这脑筋不对劲的老家伙就硬生生将陈杨摁水里溺死。
自认为已经打出套似模似样的陈杨自然一股子兴奋,又没从赵八指脸上瞅出些反常,收拳后笑道:“赵老先生,打完了,对不对?”
赵八指没吭声,只是笑眯眯走到陈杨身旁,但立马就一脚踹向陈杨屁股,这力道不重不轻,恰巧把陈杨踢到木桩前,同时阴恻恻笑道:“接着打,打到对为止,错得一塌糊涂还敢问我老人家对不对?还真以为我老人家老眼昏花还是脑子不好使,赶紧打!”
陈杨有着种飞来横祸的苦涩,只能不断回忆着脑海强记下的拳法路数,足足折腾两个小时,才得到赵八指一个勉强合格的评价,这两小时没少给赵八指折腾,可以说从四不像突破到勉强这跨越,与鼻青脸肿屁股开花不无关系,尤其赵八指纠正姿势的那股子力道,愣是让陈杨疼得死去活来。
陈杨知道不用心学即使没被打死,估摸着也得给这疯老头活活整死,只求顺利完成任务的消极心态立马成了为生活、为生命、为媳妇的那股子积极,这越打越熟练,被赵八指折腾的时间差也不断扩增,到最后以为又得让赵八指拳打脚踢的陈杨只是感觉到肩膀来了几下不轻不重的巴掌架,原来是这老疯子拍肩鼓励,还笑眯眯道:“行了,这拳就练到这,都记住了吧?”
陈杨点点头,狼狈道:“都记住了,要不再给您来一遍?”
赵八指怪异的瞅了眼陈杨,这股子忧郁的目光让陈杨愣了愣,以为说错话表错情,立马有了挨揍的觉悟,但赵八指只是吐了口气,笑道:“其实这拳法是我老人家独创的,我也知道,这身子骨没几年可活,不希望这多年的心血就这么带进棺材,想找个徒弟,又没那缘分,关键是不对眼,平日里也懒。再说了,被关这监狱,这辈子也没那福分重见天日,犯了法就得认命,只是我不甘心。不过今日瞅你倒是顺眼,也就有了份私心,想将这拳法传给你,没想收徒,就是不想这拳法深埋黄土。”
赵八指说完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这老家伙也不清楚这决定对不对,更不清楚你离开后还会不会继续练这套拳,我不指望这套拳能发扬光大,这野心以前有过,但瞅着两个兄弟陆续死在被子里,伤心,也想通了,惦记这名,也带不进鬼门关,但这拳就像我老人家的孩子,于心不忍,年轻人,你懂吗?”
陈杨知道赵八指平日里没少胡思乱想啥时候躺棺材板,被关这监狱一般等死的都没啥寄托,真要死也是安乐死,但赵八指却在这监狱创了这么一套拳法路数,从那时起就开始担忧着真死了这拳法就得跟着一同躺棺材,这患得患失指不定安乐死就得变成死不瞑目。
赵八指心里怎么想陈杨也猜了大半,清楚刻下不宜说些安慰的言辞,而是该立马表态,让赵八指宽心,正色道:“赵老先生,您放心,我出去后一定会勤加练习这拳法,练熟后,我会将这拳法传给一些热爱武术的人,不会让您这份心血长埋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