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瘸子话没错,人确实该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估摸着徐静生这犊子要的就是陈杨这种突发性的锐变。
对于那亦真亦假的记忆,模糊,也不一定就真能记住,只不过事后回忆,陈杨还真察觉到自个不少毛病,这些毛病一直没发现,还有些直接被自个忽略掉。
清醒后的陈杨还真不觉得自个会做出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荒唐事,只不过梦境确实出现过一些熟悉的感觉,还真让陈杨产生一股子负罪内疚,当然,苦思无果的陈杨只能屁颠屁颠去请教张瘸子这行家。
原来,人在思考问题时都会传递一些零碎信息进入脑部,从科学的角度,就是潜意识的记录,潜意识的积累又与一个人的经历有关,经历越多,想法越多,渐渐的,就会累积,一旦遭受刺激,这些信息就会突破闸口,慢慢突破脑部的束缚。
陈杨感觉自个很冤,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多无耻荒唐的潜在思想?
但猛然想起那六年的流氓生活,接触到的都是些不良的社会青年,谈的话题不是玩女人就是发大财找乐子,那种气氛金钱女人不用想就肯定被放在首位,为了钱给别人又当儿子又当孙子,还真有这可能,陈杨依稀想起几年前还真就有过这想法,惦记着早死的爹妈为啥就不给他留些遗产,爷爷也不好,锁了十几年不让他接触这花花世界,死了也没留给他遗产。
他还记得跟陈国斌发生过一次矛盾,就是这每个月卡上的生活费,他总觉得这钱该给他一个人花,本来就不多,凭啥要两个人花?所以,产生这股子想法,愣是让当时的陈杨扳着一个月臭脸,陈国斌也感觉得到,没抱怨,也没说啥。
这都是些小时候的叛逆心理,没想到那时候的肮脏思想竟然悄悄被储存在这潜意识中,难怪那股子感觉会这么真实,甚至就连梦中高静的背叛,恐怕也是那所谓的寡妇思维引发的。
至于军事审判、逃跑、枪毙,还有那十一个下属,估摸着就是之前对这笔买卖患得患失留下的阴影,想象着买卖败露的下场,还有那支华裔雇佣军,陈杨突然觉得,这算不上真实的经历其实都是自个不知不觉积攒了十几年的杂念,给张瘸子这么一捣鼓,立马一骨碌释放。
整整637处穴位,要是张瘸子知道这陈杨以往就是个不守本分的主,脑门整天都一大堆肮脏思想,指不定就不敢接这苦差,这催眠在西方讲究一步一个脚印,张瘸子倒好,仗着一手医术愣是一步到位,这陈杨没成傻子,还能醒过来,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用张瘸子的话说,相由心生,梦境看到的,大多都是心中所想衍生的产物,这是佛理。
张瘸子之所以给陈杨催眠激发潜能,无外乎就是陈国斌答应了张瘸子的要求,这半步崩拳是啥玩意陈国斌不懂,但瞅着如果不答应张瘸子,指不定就得遭受送客的礼遇,大老远跑来屁股没坐热立马就得滚,郁闷是郁闷,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真走了,估摸着也要被徐静生弄到无名岛上过野人的日子。
陈国斌识大体,再说这环境不错,两个老人没明说,但陈国斌也瞅出两个老人眸子里那股子亲切,是个好人,住住也没什么,就当体验生活。最关键的,就是陈国斌有眼力劲,瞅着这两个老人指不定明天就得有一个躺棺材里,这才敢大大咧咧应承下来,就当做好事,知道这两个老人没儿子送终,帮忙尽尽孝道,攒些阴德。
这还真就是陈国斌的真实想法,这不叫恶毒,这叫精于算计。这不是心黑,这只是自我安慰。
这陈国斌一答应,张瘸子与赵八指就一股子兴奋,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两个老头晚年得子,张瘸子生怕这傻乎乎的陈国斌反悔,未免夜长梦多,立马就拉着欲言又止的陈杨直往里边跑,边走还边说着些关于针灸催眠的事情。
原来徐静生这犊子以前也被折腾过,听张瘸子说似乎只睡了八个小时,付出的代价不浅,得替张瘸子找仇家,就是当年抗日战争时毁了他们村子的日军指挥官,叫啥龟腾的蛋疼玩意,反正闹腾的事就是掘他坟,连他家祖坟也挖。
陈杨朝床上一躺,立马就瞅见张瘸子插针的速度跟变戏法一样,还没缓口气,整个脑袋瓜就跟个稻草人似的乱七八糟,这张瘸子也不知唱着从哪学来的京腔,愣是越听越困,渐渐的就这么睡着了。
瞅着身旁叼着烟的高升,陈杨平静道:“似乎没这么简单吧?我记得有什么特训项目,对吗?”
高升点头道:“原本确实有一份特训项目需要你跟你兄弟完成,不过你兄弟估摸着走不成了,而你,没想到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所以这没考虑过的波折确实让人意外,我就打电话跟徐少商量了一下,把这的情况大致也说清了。徐少没正面答复,而是让我把电话交给张老先生,后来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反正徐少最后放出话,让你清醒后准备准备,然后去香港跟大圈仔接洽。”
“现在?”
没想到徐静生这犊子也会这么大发慈悲,不过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陈杨也不会自作聪明提出些针对性的建议看法,省得自个堵自个心坎。
高升似乎也啥兴致做啥测试,徐静生交代下来的事情以往一直都是以服从为宗旨,军人的优点就这样,只懂服从,伤脑筋动脑子死脑细胞的是劳人者的事,他一个劳动者还真没心没肺。
高升瞅了眼陈杨,平静道:“徐少没说,估摸着现在还在头疼该怎么把货运到香港,从上海到香港托着这么大批军械,走水路肯定玩完,如果走公路,又担心出事,这公路排查的情况太严重,每个省每座城市的策略都不一样,徐少现在估计也挺伤脑筋。”
陈杨皱眉道:“那就干等着?”
“别急,这事我们琢磨没用,相信徐少会想出法子,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高升这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跟个虔诚的信徒一样,盲目,较真,现实社会到底有没有这上帝,不知道,正常人多半都是无神论者,但这种信徒就一个念头,信,真信,跟这种信徒说理,估摸着他能扯着嗓子跟你吼,还会给你扣上顶异端的帽子,指不定闹到最后自个就得死得不明不白。
陈杨很理智的保持沉默,他可没高升那体魄,他能打,但也是些下三滥的街边功夫,跟这种级别的特种兵对抗,陈杨没这信心,也没这胆量,不是怕,是丢不起这人,明知道打不过还招惹,这不犯贱?
赵八指笑眯眯来到这走廊,拍着陈杨肩膀道:“很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年纪不大,经历这么复杂,给老头子说说,到底梦见啥了?先前瞧你那哭鼻子的模样,应该挺伤感的,是不是见着你爹妈了?”
估摸着先前哭鼻子的时候,这伙人肯定没少分析陈杨在梦境到底瞅着啥了,能让陈杨这么伤感,陈国斌就会认为,估摸着不是见着爷爷,就是那死去的爹妈,人之常情,不然也很难解释。
只不过事后大伙都没问,就这为老不尊的赵八指一个劲纠缠,童心未泯算不上,就是爱凑热闹,心眼不坏,就是话多。
陈杨也不好意思自个揭自个短,他想起刘景林当初给自己看相的时候,那三福之相众叛亲离的下场,估摸着这梦的整体就这调调,隐藏在潜意识中的零散信息还真悬乎,那么多就连自个都快忘记的陈年往事都能拼凑出一场这么引人深思的梦境,可以说这三福之相是陈杨最纠结的事,纠结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军火买卖败露的下场,只不过经过这梦,心理有了底,有了准备,陈杨知道日后需要注意些什么,才不会真让这梦成为现实的写照。
说到底还真得感谢徐静生那犊子,陈杨泛起层苦涩,点头道:“小时候没见过父母,梦里确实见着他们,但看不清长相,后来又见着爷爷,骂我不孝顺,找了媳妇也没去他坟前拜拜,说在下面过得很好,让我别惦记,就是不能看着我娶媳妇抱曾孙子,难受,所以我忍不住哭了。”
赵八指不笑了,脸上有些尴尬:“我老头子先前瞎猜的,没想到提起你伤心事了,你可别介意,我老头子真不是有心的,就是好奇,不过说实话,你爷爷是个实在人,生前应该很疼你吧?”
瞅见陈杨有些落寞,赵八指差点就自个赏自个一耳光,干笑道:“唉,上了年纪,就老犯浑,老喜欢哪壶不该提哪壶,都是这寂寞憋的,年轻人,跟我来,陪我练练,我老人家如果不活动活动筋骨,就堵得慌。”
陈杨差点就想跳起来骂娘,这赵八指怎么算都是大刀王五的嫡系传人,陪这疯子练手,还不如跟高升真刀实干,高升不会下黑手,打不过挨顿揍,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估摸着还能救活。
但跟这脑门明显不对劲的老怪物练手,陈杨敢保证这老疯子肯定没有手下留情这说法,就算不以大欺小,应该也是跟电视那种用三五成实力,或许这让步确实有着前辈风范,但陈杨也得有这能力接下才行,指望抡杆子拍砖的街头技巧能放翻赵八指,陈杨没这想法,也没这能力,指不定闹到最后脑袋瓜就这么活生生给赵八指用那大刀削了。
赵八指走几步没瞅见陈杨跟来,立马不乐意了,不悦道:“年轻人,是不是不愿跟我老人家过手?”
陈杨苦笑道:“赵老先生,不是我不乐意,是我没这底子,我就是个俗人。”
赵八指皱着眉一副审视的姿态愣是从头瞅到脚,最后点点头,故作威严道:“瞧你脚步的虚浮就知道你下盘不稳,我在你这年纪,已经背着刀跟鬼子打游击战了,钻进玉米地就朝单个的使劲下黑手,唉,现在和平年代,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只懂得吃喝玩乐,像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福分?”
以为这脑门不对劲的赵八指决定罢手,陈杨愣是还没由衷的感觉到庆幸,就听到赵八指阴恻恻的笑道:“年轻人,练武的目的可不是强身健体,没人会这么高尚有这想法,真想强身健体天天跑五里地来回挑几桶水,保管身子板结实,干嘛这么冠冕堂皇,我老人家就瞧不起这么矫情的二蛋。不过,年轻人,你瞅瞅你那身子板,太弱了,以后肯定得给别人欺负,像我们练武,就是不想给别人欺负,这是迫不得已,男人得保护很多东西,自己的媳妇,自己的爹妈,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财物,还有自己的尊严。”
赵八指缓了口气,笑眯眯道:“想不想保护自己的东西,真想,就跟我来,今天我老人家心情好,就指点指点你,怎么样?”
说实话,陈杨本不想练这些鬼打架的武艺,在和平年代,这玩意没用,但一听练武还有着这么深度的真意,尤其想到那亦真亦假的梦境,立马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