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小岛突然泛起一片惊鹭,隐隐传来一阵爆破跟枪鸣,站在甲板上的陈杨情不自禁眺望远方,这预示着战起的讯号即便来自大自然,也充分说明前线的激战何等壮阔。可惜高潮来得如此迅猛,却又无声的疾速消退,渐渐的,受惊的鹭鸟逐个回巢,海平面只余下些微波澜。
是胜?是败?
这不需言语的答案只要偷偷朝红炎脸庞瞄上一眼,便可耳清目明。
果然,岛上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同时海岛上空出现一道光亮,讯号灯,陈杨展颜轻笑,当即道:“效率真快,这才二十分钟。”
对于陈杨看表的动作有些无语,红炎自顾自道:“对付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需要二十分钟,之前听到一些爆破,我就猜到这次行动完全是小丫头的恶作剧,也就是说,摧毁这群乌合之众,完全是小丫头的行为,至于队长,还有其他队员,估计都在一旁看热闹。”
“你说什么?岛上的人都被思思给收拾了?”陈杨惊讶道。
“大概是这样,因为执行任务时,每一次都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这次如此反常,应该是小丫头的所作所为,这种事以前也有过,都是些任务难度很低的差事,所以都会容许小丫头胡闹。”红炎说得云淡风轻,让陈杨一阵腹诽,这伙将地狱天使以及维格尔搅得昏头转向的伪海盗,没想到在赤炎众人眼里,竟然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货色,想到这里有些自嘲,又有些郁闷。
“走吧,第二盏讯号灯已经出现,这说明经过勘察,已经确定没有任何活口,我们可以上岛了。”红炎端起一个寸步不离身的长木箱,思思曾偷偷附在耳边说过,木箱里面装着一杆红炎改造过的巴雷特M95,重量要比原产更轻,但威力至少要高出六成,子弹的口径达到惊人的25毫米,就算这么变态的阻击枪,单说后座力,就比原产低了三成。
陈杨不懂枪,至少在军事狂人面前,连学徒都算不上,不过这并不代表陈杨就不懂思思这段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外表冷漠的红炎,实际上是一名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双料人才。能将巴雷特M95改造到这种程度,至少在技术上,红炎已经超越了美国巴雷特制造公司太多所谓的科学界人才!
陈杨跟着红炎上了岛,但诡异的是,红炎脸上云淡风轻,而陈杨却是小心翼翼,因为红炎亲口告诉陈杨,赤炎雇佣军有个毛病,就是担心没了后路,所以往往所过之处,都会或多或少埋伏一些陷阱,有唐东擅长的毒药,有程家兄弟擅长的竹签刃,还有周媚擅长的暗雷,以及东方若冰这个神经病最喜欢的C4,当然,这些都是正常逻辑的产物,最需要担心的,莫过于思思这头小狐狸的即兴之举,她可能会很乖很正经的埋下五百公斤炸药,也可能偷偷挖出一个能填满五头大骠野猪的窟窿,里面全是蛇虫鼠蚁,当然,在时间紧迫以及陈杨亲眼看着思思不可能携带炸药锄头这些‘作案工具’的前提下,这些都能忽略,但怕就怕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会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弄一条头发一样细的引线,将岛上所有热兵器全部激活!
真要是将唐东、周媚、东方若冰这三个布置的陷阱全部激活,恐怕这座岛要平掉一半!
这也难怪陈杨会胆颤心惊如履薄冰,因为这段不算长不算短的路程,每一步,都是在疯狂的玩命!
“小心,那地方有唐东亲手调制的毒液,别说寻常人沾上会怎样,就算岛上最毒的蛇舔上一口,都会被毒液腐蚀掉整条身体。”对于红炎友善的提醒,陈杨暗暗摸了摸额发,类似这样的提醒,连陈杨已经记不住具体次数了:“前面硝烟弥漫,剩下的路应该太平了,他们之所以不希望你上岛,不是担心这群海盗,而是怕你误踩暗雷。”
对于红炎破天荒的调笑,陈杨只是郁闷的应着,但没走两步,突然大惊失色:“等等,你不是说,思思有什么头发丝机关吗?”
“别动!”陈杨的话让红炎脸色巨变,当下赶紧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陈杨脚下压着一条肉眼很难发现的细线,赶紧叫住陈杨。
“这难道就是思思的伟大杰作?”红炎毫不掩饰的盯着一处地方,结合这种命令式的口吻,陈杨再傻也清楚到底自己做了怎样的丰功伟绩,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一时间百感交集望着脚下,当发现一根细线后,终于有种人倒霉喝水都能呛死的人生感悟。
红炎脸色难看的不应不答,只是一个劲打量着陈杨脚下的细线,目光渐渐严肃起来,陈杨渭然长叹,苦笑一声:“你先走,通知他们快离开这里,对了,你身上有烟没,给我留一包。”
“你不走?”红炎冷不丁冒出一句。
“能走吗?如你所说,只要我抬腿,四周肯定夷为平地,说实话,这只能怪我自己倒霉,但一个人倒霉就足够了,犯不着连累大伙,要不是你们,三年前我就应该是个死人,能活到今天,而且也享受到了富贵人生,我知足了。”陈杨苦笑着从口袋摸出烟盒,盒子里装着三根烟,每一根都是一门学问,中间这根,是女人香烟,左边那根,是陈杨替自己预备的,最右边的那根,无外乎是递给一些身份不凡的大人物。看着红炎依然目不转睛盯着脚下那根细线,陈杨开口道:“趁我这会还有勇气,快走吧。”
“你真是个怪人,我又没说这根线是思思的杰作。”红炎的话让陈杨惊喜交加,刚想动,却被红炎死死摁住:“先别动,这根线虽然不是思思的杰作,但另一头肯定也是很危险的东西,以我的经验,这应该是周媚埋下的暗雷。”
“是吗?”陈杨有些麻木的应了一句,这话模棱两可,很显然长期的压抑让陈杨的身心彻底疲惫,看样子被这一段路折腾的不清。
“好了。”红炎从腰包里取出一颗金属钉,然后用一块透明胶布将陈杨的鞋子与细线粘住,最后用金属钉摁进陈杨的鞋头,平静道:“这只鞋不能继续穿了,你轻轻将脚伸出了,鞋留在这里,暂时先光着脚走吧。”
陈杨闻言小心翼翼把脚取了出来,原本脱鞋是一件十分轻巧的事情,但此刻这种日常忽略不计的动作,却花了陈杨足足五分钟的时间。
等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脱离虎口的陈杨彷如虚脱般无力倒在地上,红炎不动声色打开木箱,从木箱中取出一个较厚的袋子,递给陈杨:“穿上吧,这一带温热气候,有不少虫蚁,就算被咬几口没什么,但是这段路始终凹凸不平,磨破脚可不好,我现在身子虚,背不了人。”
陈杨很意外红炎的口吻,往昔冷漠的男人,没想到也会拥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接过袋子套在脚上,感觉很厚实,看样子很耐磨,笑道:“谢谢。”
“不用,刚才你的一言一行,证明埃尔南德确实眼光如炬。”红炎若有所指道。
陈杨只是苦笑,没有继续搭腔,而红炎装好箱子后,便继续前行,陈杨跟在后面,心中比之前更加警惕,而红炎,亦是如此,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让本来敌友难分的两个人,彻底拥有一份过命的交情,或许这份值得留存在记忆中的经历,会有一天成为两个老人坐在老槐树下谈论的回忆录,但至少此时此刻,红炎心里已经接受陈杨这个以往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至于陈杨,也是如此。
“你们怎么才来?”陈杨刚到,司徒羽就撅着嘴道,似乎发现陈杨颠簸的身形,顺着脚朝下望,愕然道:“你怎么少了只鞋?”
“之前不小心,鞋底磨破了,走起来不方便,就套着袋子来。”陈杨笑道,对于踩雷的时,陈杨决定,还是违心的许下一个善意的谎言,避免赤炎成员日后留退路的时候存在阴影。
“咦?这不是红炎的袋子吗?”程云祥屁颠屁颠跑过来,惊讶道。
“怎么?这袋子很特殊?”望了眼远处孤僻坐着的红炎,陈杨故作随意道。
“当然,这是他专门存放子弹的宝贝,因为耐磨,颠簸时,子弹就算走火爆破,也会被这个袋子包裹住,不至于误伤旁人。红炎一直雪藏着,听说这袋子是用许多冶炼金属编制而成,看起来像棉布袋,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铁袋子,听说红炎为了它,花了不少心血。”程云祥似乎不敢相信红炎会这么大方,把宝贝送人,而且还是当废弃塑料袋,狐疑撕扯着套在陈杨脚上的袋子,半晌肯定道:“就是它,没错,陈少,您看,不管怎么撕扯,都不会变形。”
陈杨百感交集望着这个袋子,最初打算套上鞋子后便丢弃的废旧物,在这一刻,却成了陈杨心目中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贝,小心翼翼将袋子取出来,对于这一路走过踩过留下的污渍,陈杨本能的有些心疼,就仿佛最喜爱的东西被玷污一般,视若珍宝将这袋子收入囊中,平静道:“云祥,替我找个袋子来,这东西太珍贵了。”
“恩。”程云祥似有所感,赶紧扭头找袋子,而司徒羽也‘擅作主张’跟周媚要了一个装女性贴身纸的塑料袋给陈杨当垫脚物。
望着走几步就不成形的塑料袋,脑海中闪过那个始终坚挺着的袋子,再偷望一眼远处萧条的伟岸背影,低下头的陈杨,用一种只有他才能听清的语调呢喃道:“谢谢,这个袋子看来不能用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还给你,不过我会送你一个更好的袋子,一个不能用钱这种俗物衡量的袋子,因为我送的袋子,装载着我与你那份不为人知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