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听了阿七的话,默默地想,原来,她已经想好了,要做一个殉道者那样的人。若是她是个男子,那我大燕又添一名谋士,“那殿下的中策又是什么?”
阿七笑了笑,笑容中有着令人心惊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李斌父子一起离开,带着他们来驿站没多久后送进来的几个大木箱离开,立刻有谣言纷纷,说李斌想请和亲公主原谅,便送礼,却被拒绝了。
第二日,李斌带兵送阿七到两国边境原本要开互市的地方,当阿七她们到达时,伊稚邪派的人已经到了,是扎木,伊稚邪的得力手下。阿七下了车,扎木见对面那华丽的车上下来一位气质出尘的红衣美女,立刻叫人把后面那辆囚车拉上来,囚车中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男子,扎木从远处走来的女子,对囚车中的男子道:“薛将军,你看这是谁?”
男子抬头一看,顿时大惊:“阿七!”
“兄长。”阿七已经来到车前,转头对扎木道:“把车打开。”
扎木挥挥手,立刻有两个手下上前把囚车门打开,阿七身边亦有二人把薛漠扶下来,“阿七,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穿着......”此事面黄肌瘦,邋里邋遢的薛漠已经明白阿七来这里的原因,是的,薛漠并不知道匈奴继续要阿七和亲之事,他力尽被俘后,一直在忍耐,他要活着,活着才能洗涮耻辱,匈奴人也来劝降过,被他沉默以对,对方也闹不清楚他是拒绝还是同意,就饿着他,一天只有一顿及少量清水。虽然吃的堪比猪食,但他一点都不嫌弃,通通吃掉,想要逃走,一定要先保存自己。他想过自己会变成苏武,想过自己会死,但没想到阿七会和亲来救他,这里面有阴谋!他不能让阿七去和亲!
“阿七!你快回去!”薛漠抓住阿七的手臂,急声催促道。
“兄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愚笨?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说着,阿七往边上使了个眼色,薛清一手刀打在薛漠脖子上,薛漠还未说出什么,便已经晕了过去。
“劳李帅带我兄长回去。”阿七说完,转身上了自己那辆四轮马车。
“左大当户可以带公主去匈奴了,我们走。”李斌挥挥手,庚水军士卒一批接一批地退走。只留下二十余人陪嫁的队伍及一车车上党烈酒与装着各种奇珍异宝的箱子。
左大当户扎木看到孤零零几个人,及怎么多的车,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奇怪。好像少了什么,对!是奴婢!左大当户扎木是老单于之人,他可是见识过二十年前的那场和亲的,陪嫁的奴婢起码有几百人,这小猫两三只的,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就这么几个人?陪嫁的奴婢呢?!”扎木语气十分不好。
这些奴婢低着头,全像一群鹌鹑,被扎木这么一吼,全都看向了婚车,婚车里出来一个宦官,那是李青,只见他直直地站在车沿上,对着扎木随意的拱拱手,道:“你们单于要我们公主和亲,可没要奴婢,奴婢,这不都是奴婢呢!”
“怎么少的奴婢,怎么够用!”说着指了指那一辆辆没有人驾驶的车。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贪心?!公主来和亲,已经带来嫁妆,嫁妆最后都是单于的,单于就不会让人来搬吗?!”李青说完,直接坐在车沿上。
扎木面色微黑,想到伊稚邪单于的嘱咐,叫手下去接管那些无人的车辆后,转身拔马就走。
从这里到单于王庭骑马要走十日,这一路都十分顺利,只在第六日晚上,发生了个不大不小的事,一个匈奴士兵抓着和亲公主的一个奴婢,欲与她成就好事,奴婢大喊大叫,跑向和亲公主的营帐前时又被抓住,惊动了和亲公主与左大当户,两人住的近,出来看时,那名士兵还不肯放手,和亲公主一怒之下,拔了扎木的腰刀,一刀把那士兵的手给砍了下来,奴婢乘机逃出。面对被砍痛苦嚎叫的士兵,扎木大怒指责:“公主你这是何意?你这还没当上阏氏呢!!”
“我当不当得上阏氏,我不知道,可若别人送你一头烤羊,你拿到手时发现烤羊已经被下人啃了两嘴,你会如何?”
“老子弄死他!”
“我还没弄死他呢!”阿七拎着刀指了指那受伤的士兵,转头带着自己的奴婢进了营帐。
那奴婢一进营帐,那脸害怕立刻消失,取代的是亢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她小声问阿七:“公主,我做的怎么样?”
“极好。”
“那会不会对公主的大事有帮助?”那女子尽管抿着嘴,却止不住的嘴角往上翘的笑意。
“有帮助,很重要。”阿七对她点点头,吩咐:“去把油灯点亮放到我床边。”
“喏!”女子飞快的去了,与几位姐妹一起点亮油灯,放到阿七床边。
阿七借着灯光,去看那刀,发现此刀质地坚硬,刀刃锋利,取几根头发置于刀刃上,轻轻一吹,那几根头发应风而断。阿七又自己观察,最终在刀柄出发现一个小小的标记,是一个剑与锤的标记,阿七她是见过的,见过标着标记的四把剑,那四把剑,分别送给了燕帝,薛漠,薛清,及林殊。
阿七想到林殊二字,心中隐隐一痛,立刻转了思绪,此时此刻的她已经知道,是谁在帮助匈奴,放下刀,阿七悄声让他们取了纸笔,闭上眼,略为思考一番后,轻叹一声,快速地写下一封信,吹干,交给李青。李青用油纸包好信,与一个小小的香囊一起放到一个土色的小布袋中,从自己行礼中,拿出巴掌大的小铲子,小心地挖开草皮,挖出些土,把布袋放了进去,填土,盖好草皮,踩了踩,看着和原来一样才到阿七身边复命。
此时的阿七目光幽幽,似哀似伤。
“殿下,已经弄好了。”
阿七回头看他:“把那日我交代你做的事做了罢。”
张青一惊,随即淡定下来,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事情真有如此糟糕?”
阿七平静地点头,道:“这次婚礼,伊稚邪还邀请了乌孙大皇子,突厥可汗等人,他们都是欲与我大燕为战之人。只怕他们不是去观礼,而是去结盟对付我大燕的。而我们,只不过是拿来祭旗的,去做吧。”阿七摆摆手,闭上眼不再说话。张青长拱至地,退了出去。
阿七心中默默地想,这世道,最可怕的,可能就是父子相弃,夫妻相恶,手足相残了吧?阿七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世,嘴里喃喃:“我因背叛而生,背叛而死,背叛而名,为背叛而活。伊稚邪,我以七皇子的身份与你缔约,本就是欺骗于你,如今,我誓言一一应验,就差溺死而亡,你呢?你的誓言呢?是否也会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