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一天,戚元隆准备派人去接阿七前,林殊来找他:“姑父,您派去接表妹的人什么时候出发?”戚元隆笑了一下,道:“两日后,怎么,有事?”
“对,是有事。我母亲与我们商量,表妹毕竟是薛家教养长大,表妹及笄礼要送些东西过去感谢他们。”林殊这么说着,却想到舅舅梁帝昨日对他与母亲说的:“戚萱的兄长乃是名将薛漠,若是能示好于他,那是极好的。戚萱及笄礼就是个好机会。”
“皇兄是想把他拉来我大梁?此事只怕......”晋阳公主一句话点破梁帝心思,但觉得皇兄有些奇思妙想地想挖别国的重臣。
梁帝眉毛一扬,浑不在意地道:“不久前,悬镜司调查出薛漠掌握西北商道,和他打好关系,可把我大梁的丝绸,茶叶等物卖到西域各国去。西域之地,宝石,猫眼什么的可是很多的。”梁帝心中想到夏江告诉自己的,薛太后其实并没有那么一个妹妹时,梁帝便猜到了些什么。
“是妹妹我没想到,还以为皇兄是想......”晋阳公主笑笑,一副猜错后不自然的表情。
“你那儿媳,朕也调查过,人是极好的,就是亲身的父母缘差了点。去给你儿媳做做脸,到时候,人家就会把你当亲妈孝顺。”
晋阳公主点头答应,回去后,备了些贵重精巧物品与土特产。戚元隆派人去北燕那日,林家送来了让戚元隆戚元隆一道带去的礼物,林殊则独自准备了鲁班锁,九连环等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让他的小厮王风带着一道去北燕。
之后的日子,林殊每日都在数日子。“你可不可以别数了,你都画了个九九寒梅图天天填了,够了吧?!”当今日林殊第三次问萧景琰今日是几号时,向来对他好脾气的萧景琰也发火了,揪着林殊耳朵声音略大地轻吼:“今日九月二十五!不要在问我了!”
“好好好,不问你了,不就问了你个日子嘛!”
“再问日子也不会一下子到腊月十六,你慢慢等吧你!再烦我就咒你永远等不到。”萧景琰白了林殊一眼。
“哥们你怎么这样,难道你不想喝我喜酒?”
“少爷!北燕来消息了,姑爷请您与将军公主一起去戚家。”林殊小厮王乘从远处跑来,堵掉了萧景琰还未说出的话。
林殊闻言直接跳了起来,一巴掌打在萧景琰肩上,“景琰!北燕来消息了!快与我一起同去!”说着,抓着萧景琰往外跑,萧景琰被拖的极不情愿,却还是皱着脸跟着去了。
林家一家三口外加萧景琰一起来到戚家堂上,赫然发现戚家的气氛并不欢喜,戚元隆呆呆地坐于一旁,并不说话,而戚元隆的妻子林氏看着自己兄嫂子侄,脸上是一副为难忧虑,欲语难言的表情。堂中跪坐着一名身材结实的大汉,大汉面露悲戚,看着自己前面的几个盒子。
林殊眼尖,看到其中一个盒子十分眼熟,林殊仔细一想,心下一惊,已然想起那是装林家给戚萱那支祖传的玉簪的盒子,那凝重的丹朱红那浑厚沉重的颜色让林殊的心咯噔一下。
只见林氏幽幽地叹了一声,对跪坐在厅堂中间那人道:“你对他们说罢。”
待几人坐下,那大汉才开口:“咱家名何二,原是大燕陇西薛家部曲,一年多前,薛家家主冠军侯将咱家送与小娘子,”何二顿了一下,“便是冠军侯的亲妹子,戚小娘子。”
“六月的时候,匈奴左贤王伊稚邪夺下茏城,登上单于之位,与我大燕和谈,和谈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和亲,他要主人和亲匈奴,陛下以主人已有婚约在身拒绝,没过多久,就出现匈奴人南下屠村之事,陛下大怒,与匈奴开战,派出庚水军及冠军侯的飞鹰骑,大燕军队先胜后败,冠军侯落入陷阱,兵败被俘。”
“什么?!薛将军居然被俘?!”林殊惊讶道,他研究过薛漠的战术,绝不会相信会薛漠会如此粗心大意。
何二似乎不想深谈此事,接着说下去:“匈奴再次议和,不但要求要主人和亲来换回被俘的冠军侯,还要大燕割让河内等地。朝中乱成一团,许多人都赞成以和亲换回冠军侯。”
“这怎么能行!戚萱乃是小殊的未婚妻,她又不是北燕人,北燕官员怎如此厚颜说如此之话!”萧景琰一拳打在矮桌上,大怒道。
而此刻林殊,脸上血色尽去,他已经猜到戚萱的选择。
“主人答应了。”何二的回答让众人感到这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萧景琰说的确实是理,可被俘之人是戚萱的亲哥哥,她不可能做到不管。
“主人离开和亲前,便吩咐咱家把定亲信物送回,咱家本是要跟主人去匈奴的,可主人定要我把此事了结。”说着,何二铜铃般圆瞪的眼中泛了红,一股悲壮之气从他骨子里冒出。何二把那丹朱红的漆盒拿到林燮夫妇面前打开,呈上,那股古朴的玉簪安静地躺在盒子中。而另一个小盒子中躺着那根林殊亲手雕的萱草簪子。林殊伸手把簪子拿出,他发现这簪子已和他送出时的模样有所变化,此时的簪子表面已经没有原来那样干燥,变得润滑漂亮,阳光下,隐隐泛出暗光,似戴久了的玉,薄薄的有一层包浆,想来,戚萱是时常把玩,贴身带着才会把这新做的黄花梨木簪变的如此美丽。
何二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呈给林殊,“这是主人让咱家交给林少帅的信。”
林殊立刻放下簪子,极快地把信接过打开,里面只有四行字:
“感君多挂念,
今却与君绝。
时也命也运也,
奈何,奈何,奈何。”其书字迹筋骨刚健,秀丽外形中又透出绵绵不绝的无奈与哀愁。
林殊看着信,不自觉地念了出来,念到地三个奈何时,忽的信纸一湿,方才惊觉自己已经落下泪来,一时间,心头茫然,心头疼痛,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