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隆也没吃多少,就一个男子手掌大的饼,不及平日饭量的三分之一,喝了一大壶水,林殊看他吃的十分勉强,倒不是嫌自己手脏,也不是肚子饱,而是不想吃,没胃口,只见他就在那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动作之慢,犹如只有樱桃小口的仕女。
吃完,任由林氏拉他去洗漱。洗漱完,喝了一碗由夫人亲手奉上的安神汤后便休息了。
这时,戚家请的太医才刚到,林氏引他进去给已经睡着的戚元隆把了把脉,出来与众人说道:“悲痛过度,但好在已经发出来了,多静静心,喝几剂清心的药便好。”说完,开了个药方给林氏后,便离开了。
“宫中我已为妹夫请了假,多休息几日,我们明日再来,你莫要闹他,”林燮突然想到还未与她说妹夫另外几个孩子之事,便简短地道:“我说与你,你莫要再在妹夫面前闹。”
林氏连连点头,侧耳倾听。
“妹夫与前妻那两个男孩,一个多年前丢失了,一个现在北燕过继到舅家,成了别家的孩子,现在已是北燕官员。”林燮看到妹妹有一抹不相信的表情,遂说明了,戚元隆的长子已经是去世的北燕承恩侯上了族谱的嗣子,又在北燕因军功有了爵位,看样子是不可能回到大梁,而妹夫的次子,丢失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找得到呢?最后,林燮表示十分可惜大梁错失这样的人才。
林氏一愣,遂又有些难过,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
第二日下午,林殊来探望戚元隆时,见他歪靠在隐囊上,一手拖腮,一手拿着一卷书在看。戚元隆见林殊来了,放下书,笑着让他过来。
林殊发现戚元隆眉眼中长年不化的轻愁似乎少了许多,又添了几分淡然,看出几许年轻时的风采,当年的戚元隆亦是金陵城中的美男子,江湖中令不少女侠倾心的少侠。
“你怎么来了?不读书?功课做完了?”
“功课做完了,想来看看姑父。”林殊沉吟一会,起身面露歉意对戚元隆长拱至地道:“姑父,都怪我,若不是我硬要打听姑父的事,也不会......”如今金陵城中流言纷纷,说戚元隆忽然疯了。
“不要紧,”戚元隆打断他的话,“你受过伤,应该也知道,若是被毒刃划伤,最好的方法是把这块地方亮开,用对症解药去敷,而不是怕被别人见到,胡乱裹紧不让人看,若是这样,毒入骨髓,便是死期,我把这毒伤捂了怎么十多年,如今揭开,挖去这染毒之肉,总会有些痛的。”戚元隆有些虚弱地笑了笑,给人种这不是个侠客,而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书生的娇弱感。“有的事,捂着才会出事,揭开反而好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我今日病了,那是自作自受,那件事,最大是受害者是我那闺女,因我信了,我们的那些仇家更是四处散播阿七是妖孽的谣言,你薛姨为了保全她,只得把孩子襁褓中的阿七送到道观中,求个清净。”林殊听戚元隆提到
“阿七”二子,想来这便是戚表妹的乳名。
“一年前她回到家中,她家里人觉得她大了,想为她说门好亲事,竟无人敢与她缔结鸳盟,可见那年的流言是多深入人心!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这世间,愚者何其之多!他们每每提前阿七,便说,连她亲爹都要不敢要她呢,可见真是妖孽啊。”戚元隆说到这,气息又开始不稳定,“是我害了她啊,是我害了她!”
林殊眼见又戚元隆有癫狂之态,立刻抓住他的手,想要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猛的忽然想到小姑父写入族谱的表妹,立刻打岔:“不知表妹叫什么?”林殊问道。
“阿七,她乳名叫阿七,我给她取了个名字。”戚元隆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茫茫然。
“叫什么?”林殊接着问。
戚元隆眼神逐渐清明:“萱,单名一个萱字。”
“可是出自《诗经、卫风、伯兮》里的:‘焉得谖草,言树之背?’的谖草,萱草?”
“对对!”戚元隆拍手笑了起来。
“萱,忘忧。”
戚元隆得意地笑了。
林殊忽然觉得,小姑父戚元隆之所以会癫狂,完全是心病,只要解决这个心病,戚元隆就能好了,而这病因就是戚表妹阿萱,只要戚萱能够好,那小姑父也就会跟着好起来。既然北燕人听信谣言不愿娶戚表妹,那就让表妹嫁来大梁!林殊这么想这,立刻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找谁来做这事?自己的小姑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给表妹找的人好不好都……林殊忽然想到一件事,戚表妹的母亲好像是北燕薛太后的妹子?那戚表妹就是小舅舅纪王的妻子,北燕的清河公主,薛太后的嫡亲女儿的表妹,若由她保媒牵线,那小姑父一定会答应的!
“姑父,既然北燕人有眼无珠,那我们就在大梁为表妹找个好人家,我舅母纪王妃不就是表妹的表姐么?不如就请舅母为表妹择一好人家如何?”
“这……似乎,应该还行吧……”戚元隆脸上有些犹豫。
“当然可以!舅母纪王妃人品可靠,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林殊说着,伸手去拉戚元隆起来,“姑父,走,我们一起去找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