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戚元隆的林殊看到戚元隆说出“薛漠”二字时,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想要压抑不漏出来,却无法掩住的骄傲自得的光彩,这光彩他很熟,因为,每当有人对着他父亲林燮夸赞他,是麒麟儿时,父亲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一种骄傲自得,却又想谦虚一下,嘴里说着:“哎呀,犬子并无先生说的那样厉害的。”
林殊立刻明白,小姑父戚元隆说的那个薛漠,便是与他齐名的北燕新星,被燕帝封为冠军侯,承恩侯的嗣子,薛漠。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薛漠居然是小姑父的儿子。林殊心思微转,心中十分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一对曾经相爱的夫妻决裂?林殊自持与戚元隆关系极其亲近,便开口问他:“姑父,你和薛姨是为什么分开?”此话一出,林燮立刻瞪了他一眼,林殊不满地反瞪回去,明明你也很想知道,却不开口问,我问了,你还瞪我!
戚元隆愣了一下,心下几番思量,最终觉得,若万一阿七要嫁给小殊,这些事还是让他知道为好,可又不能把事实全说了。
多年来,戚元隆不敢去想那件事,因为他也隐隐知道,或许真相是如阿薛说的那样,他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懦夫,一个怂包,他不怕死,却怕面对做错事的自己,这些年来,每每想到薛漠与阿七,他便会心痛的如在被凌迟,此时此刻,他为阿七要挣得一份可能,便知道把当年之时全部翻出,细细回想,一时间,那些年的幸福记忆及他的愚蠢全都翻出,那个神棍鼓动他内心的恐惧与愚蠢的画面纷纷而出,他忽然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可恶,戚元隆现在觉得,自己现在备受煎熬,犹如被万蚁噬心,但他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在心中推敲,怎么说才能对阿七有利。
戚元隆这一番心里活动,久的让林殊以为戚元隆不会说了,方听到他开口:“我家闺女刚出生的那天,刚好有反王谋逆,因你薛姨是北燕薛太后之妹,遭了牵连,我的仇家借机生事,你,二表哥,就是那会丢失的。”戚元隆停了下来,心若油煎。
“若是如此,把二表哥找回来便是,怎会闹得......”怎么会闹得两人直接和离?
“对呀,若不是后来我蠢,或许,或许......”戚元隆此刻面色青白,双眼却变得通红,额上青筋蹦起,似在激励忍受什么。
戚元隆半天没有说话,就在大家觉得他不会往下说时,戚元隆长长的叹了口气,林殊听出,那是一股从灵魂深处叹出的疲惫,“他们知道无法用武力打败我们,便使下三滥的计谋,他们花了大价钱,请动当时极有名的袁神算,设了一个套,用他的嘴对我说我的闺女是个,是个......”戚元隆苍白的唇抖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沙哑,“是个妖孽,”戚元隆重重的喘着粗气,如一头发疯的公牛,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把自己今生最大的罪恶,最大的无耻给说了出来:“只有妖孽死了,一切都才能回到从前。然后,然后,我猪油蒙心,差点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说完,戚元隆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似傻了一般。
林燮林殊父子面面相视,他们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样劲爆的内容,那术士胡说,戚元隆还真就信了。
“你怎么会这样糊涂,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林燮对戚元隆了解颇深,知道戚元隆不是那种会对孩子下手之人。
“我当时都快疯了,阿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阿薛又因难产,差点没了,又恰逢有人谋逆,天有金星凌日之像,”戚元隆转头看向二人,那表情扭曲,眼神惊恐之极,嘴里却笑声:“嘿嘿嘿嘿,我便信了,我便信了啊!!”戚元隆突然吼了出来,然后如一颗装在投石机里的石头,从地上蹦起,跳到院中,冲天吼道:“虎毒善不食子!我TM比虎还毒!牲畜不如,牲畜都不如啊!!”戚元隆癫狂大喊,是要喊破天际,生意未落,便往前冲去,那速度之快,犹如穿云箭矢,瞬时不见了身影。
林殊被吓呆了:“爹,姑父,姑父他怎么了?”林殊拍着老爹。
林燮立刻醒过神来,跟着跳起来,冲林殊吼道:“我先去追!你立刻去带人跟上!!”吼完,立刻向戚元隆离开的方向跑去。
林燮虽速度不慢,可他追的是琅琊榜高手榜的榜首,而且又是在发狂的情况下,自然是没追上的,不过,一个武力值极高疯子,总是会留下极明显的痕迹,小殊就跟戚元隆学过这些,顺着这些线索找了过去,到了城门,一点赏钱丢过去,便得到两盏茶时间前,有一疯癫有武之人,冲出了城门,城门卫见状,极有眼色地避开了,“那敢问各位大哥,那人往哪里去了?”林殊坐于马上,神色紧张地问。
“不敢当少帅一声大哥,小人见那人往孤山方向去了。”这城门卫最是眼亮,这金陵城中的人物,他们都能认出来,比京兆认识的人还多。
“多谢。”林殊一拱手,双腿一夹,带着兵丁五十人骑马出城。
去到孤山,那新鲜痕迹渐少,林殊与父亲林燮令众人搜索,搜索至快要日落,不得结果,父子二人失望而归。
“小姑父不会有什么事吧?”林殊对戚元隆颇为担心。
“他武功极高,又久在外面,应该,不会有事吧?”若是平日,那戚元隆肯定不会有事,可如今......
戚元隆是第二日下午才回来的,才到金陵城门口,便被戚家家丁发现,把神色萎靡,脏兮兮的戚元隆接到车里,戚元隆一上车便睡着了,回到家时才醒。
闻讯而来的林氏乐心一见戚元隆下车来便冲上去把他抱着大哭起来,而戚元隆只呆愣地任她抱,任她哭,让她哭的差不多了才抬起一只手拍拍她的背。
“姑父,你知不知道,姑姑都担心死了!把我骂的够呛。”林殊跑到戚元隆身边,戚元隆看到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回来了,回来就好。”林燮上前,“乐心,还不快扶妹夫进去,妹夫一定饿了。”
“走走走走,我们先进去。”林乐心放开戚元隆,拉着他往里面走。
进了正堂,林乐心才道:“先洗漱一下吧。”
“不,我先吃饭。”戚元隆焉头搭脑地坐下,脏兮兮的手也不洗,直接拿起桌上的饼子,慢慢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