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
看到手里空空的绳头,再看看岸边始终没见人爬上来,盘玉兰楞怔了片刻,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刚哥,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这下子让我怎么向嫂子交代呀!”
徐庆娣听着母亲悲痛的啼哭,心里也非常难受,这本是她的主意,母亲和盘刚舅舅都是为了帮她才加入进来的。
现在刚舅舅下水突然失踪生死不明,又是在这目力不达十米黑漆漆的夜里,让她们三个外地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怎么寻找?而打110叫警察来搜救更是不可能。这么偏僻的地方不用说警察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不知会到什么时辰来,到时可能连人都死硬了,还营救个毛啊?
想到刚刚还那么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那么没了,而且还是因她造成的,徐庆娣也不由嘤嘤哭泣起来,一半是后悔害怕一半是悲痛。
“嗳,别哭啦,盘大哥说不定没死呢!”宓成功一直拿着那绳头翻来翻去地查看着,这时抬头向正哭得昏天黑地的两个女人喊道。
徐庆娣一听,忙停住哭泣,擦了把脸疑信参半地问:“真的吗?”
盘玉兰只是停止了一下哭喊,抹了把泪,带着哭声说:“怎么可能,他腰里系的绳头在这里,人却不见了,你说他不沉到江底又会去了哪里?刚哥呀,是我害了你呀~噢噢……噢~”
“盘大姐,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你们看,这绳头是完整的,不是受大力断裂的,说明这绳结是盘刚自己解开的而不是被某种不明生物咬断或是扯断的,这说明盘刚也许是在一种危急状态下不得已解开了绳子,脱身后潜到了某个还没被我们发现的地方。”
“唉呀,说得太有道理了!”徐庆娣破涕为笑,拉了拉还在大哭的母亲说:“妈,妈,别哭了,宓教授说得很对,刚舅舅水性这么好,应该没事,我们还是四处找找吧!”
盘玉兰听了心里涌起了一丝希望,忙擦拭干泪水,一咕碌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时才发觉屁股上痛痛麻麻的,敢情是被有梭角的石头硌的。
三人沿着江边慢慢向下游走,边走边喊着盘刚的名字,三双眼睛不住地搜索着江面和岸边。夜里江边的光线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江面上如异常的动静他们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
如果这时有人路过,乍眼看到这三个人肯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此时三个人的眼里都射出了绿幽幽的光来,活象三只饿狼。
三人边走边喊,也不知走了多远,就在盘玉兰和徐庆娣快要丧失信心连宓成功也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推论是否错了时,从江面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救命……”声音很轻,时断时续,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还是被宓成功捕捉到了。
“等等!”宓成功停下脚步,拦住两人,倾耳细听了一下,这时那个隐隐的声音又传来了:“救我……”这次声音似乎清晰了一点。
的确是有人在喊救命,但是不是盘刚却不能确定。
三人立刻振奋起来,不管是不是盘刚,有人落难总是要救的!
循着声音,他们看到在江心竟然有一个小岛样的隆起,不对,不太象小岛,小岛是固定不动的,但这个小岛样的东西竟然是浮动的,还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有时顺着江流往下游漂,有时却停在原地不动了,就象是个活物一样。就在他们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的这功夫,小岛慢慢漂离了他们。
三人这下可傻了,岸上离江心很远,又是在夜里,而且这小岛又是活动不稳定的,这可怎么救人?
三个追着移动的小岛跑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尤其是徐庆娣,本来折腾了一天已经够累的了,现在又拚命的跑,初时还好,凭着一股暴发力还能迈得开步,后来那两条腿就象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气。盘玉兰看女儿累成这样心疼不已,就停下来等她。
宓成功从前面回过身来说:“这样不行,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人还得把我们拖死。我看这样吧,你们等在这里,我一个人先追上去把绳子扔到岛上,看那人能不能接住,只要他能接住,救人就有希望了。”
两个女人觉得很有道理,徐庆娣也是实在没力气了,正想歇一下,就同意了宓成功的建议。俩人就地坐了下来,等着宓成功的消息。
宓成功两眼盯着小岛漂去的方向,迅速地跑动着,边跑边将绳子一圈圈地绕在右手臂上。碎石路面不平整,加上夜里视线不好,眼睛又得盯着江面,因此他时不时的就会被硌得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小岛终于被他追上,他在超过小岛一段路后,猛然刹住脚步,面对江心把右手轮得呼呼响,就在小岛漂到近前的一刹那,他突然舌绽春雷大吼一声:“接住!”几乎同时将右手臂使劲一轮,绕在臂上的绳子发出呼呼的啸声就象蛇一样向江心窜了过去,准确地落在小岛上。
然后,宓成功石化了,他静静地望着江面,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在原地,一动不动,静待结果……
突然,他手里的绳子一紧,把他带得往前一冲,他赶紧往后倒了倒身子,觉得绑在身上的绳子张力越来越大。
小岛,终于停住了!
盘玉兰她们终究放心不下,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看到宓成功正慢慢收着绳子,急忙过来帮忙。那个小岛被他们三个渐渐拉离了江心,向岸边过来,但是就在他们认为人快要被他们救上来时,小岛却在离岸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住再也拉不动了,就象是生了根一般。
小岛上没有任何声响,不知是上面的人看到自己被救有望心里激动出不了声还是因为那人已经昏迷根本没法出声了。
宓成功思索了一下,找了块象石笋一样的石头,将绳子系了上去。然后就开始往下扒冲锋衣裤。盘玉兰一看大惊:“你这是干什么?天冷水凉,你又不是山里人,受不了这里的寒气,不能下去!”
徐庆娣看到宓成功的举动,起初有些诧异,以为这家伙脑子进水了,扒下衣服想凉快凉快。这时听母亲一说,才知道他是要下水把小岛上的人救下来,心里就有些感动。
可现在已入冬了,她穿着羽绒衣都觉得有些凉,何况他要下水。于是也上前劝阻。
“没关系,我可是经常冬泳的,连下雪天都要下水,怕什么?”宓成功轻描淡写地说道,继续脱里面的毛衣和棉毛衫裤,最后只剩下一条短裤,裸露出上身结实的胸肌和滚动着疙瘩般肌肉块的臂膀。
徐庆娣“噫”了一声,羞得转过了身子。
“盘大姐,你们一会儿找点干树技燃个火堆。我的登山包里有打火机。我把人救上来后需要烤火。”宓成功没有注意到徐庆娣的窘状,只管吩咐着。盘玉兰连连答应。
宓成功说完,转身就下了江岸,在水边他先掬起一捧水擦了擦脸和身子,然后纵身一跃就象鱼一样入了水,一下一下地凫着水往小岛而去。
岸边两个女人眼巴巴地望着江面,心里在祈祷:真主耶稣安拉上帝玉皇大帝南无观世音菩萨以及所有路过打酱油的神仙们,求求你们保佑保佑,这次可千万别出岔子了,让宓教授平平安安地把小岛上的人救上来吧!不管是不是盘刚,我们都会感谢你们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的祷告起了作用,反正不一会儿宓成功就顺利地拖着一个人上了岸。岸上早已生起了一堆火。宓成功把那个人象死猪一样拖到火堆边一瞧:可不就是盘刚么?
此时的盘刚完全象个死人,嘴唇乌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全身的肌张力都消失了,软得象一团面。但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盘玉兰喜极而泣,上去使劲地摇晃着盘刚,一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企图把他唤醒。宓成功止住了盘玉兰的举动,手指在他的颈动脉处摸了一会儿,颈动脉跳动平稳但是很慢,他皱了皱眉,急忙把盘刚翻过来控出了少量呛进肺里的水,然后给他做起了胸外按摩。他是个急救医生,这一切做得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会儿后,盘刚的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嘴唇上的青紫色慢慢褪去,呼吸也平稳顺畅多了。
“他应该没问题了。”宓成功说。“等一会儿他会自己醒过来。现在让他烤一会儿火吧。”
宓成功把他的湿衣脱了,将自己刚才脱下的棉毛衫给他穿上。
他擦干湿漉漉的身子,接过盘玉兰递过来的毛衣和长裤穿上。还没等他穿好衣服,突然听到一阵剧烈地咳嗽声,原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盘刚咳得象虾一样朝上蜷了起来,宓成功急忙冲过去把他的头侧了过来,盘刚咳呛着又吐出了一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盘刚茫然望着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无力地问道。
盘玉兰和徐庆娣都欢喜地哭了。
“盘大哥,你总算没事了。对了,你是怎么到了那小岛上的?”宓成功问道。
“小岛?什么小岛?”盘刚更茫然了。他的思维一时好象有些跟不上。
“刚哥,就是刚刚你趴在上面的那个小岛啊!你怎么忘了?”盘玉兰急急说道,她忽然有些害怕,要是盘刚失忆了可就糟了。
“哦,那个呀,哪里是小岛来?那是一只大龟啊!”盘刚吃力地说。
“什么?大龟?”众人大惊。再向江心看去,那小岛早已不见了。而绳子的那头早已沉到了江里。
众人惊疑地看着盘刚,等着他的解释。
其实这条江里原本就生长着几只大型的水生动物,盘刚看见过的除了这只大龟,还有一条长约十米的大鱼和一只巨大的可以人立而起的江貂。刚才宓成功他们在江心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江貂,只是因为离得远,在估计大小上有些夸大罢了。
盘玉兰和盘刚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些传说,但因为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他们也没信。直到十年前的仲夏夜,盘刚带着一个探险队从石顶山回来,也是没有渡船可以乘,大家纷纷凫水过河,一帮年轻人在江里边嘻闹边踩着水。
突然后面有人大叫:“谁撞了我了?”
前面的人全回过头来笑他:“搞什么,你是最后一个,还会有谁撞你?是鬼撞了你吧?”
他们突然不笑了,各自呆住,盯着那人的身后,那里正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事缓缓沉下去。等他们清醒过来,齐声忽地发一声喊,象被疯狗撵一样地逃上了岸,连那个拉在最后的同伴也不管了。
后来这支探险队又在飞龙江里寻找了好久,再也没看到过任何异常的物事,最后全带着遗憾离开了。
从此,盘刚对这飞龙江里的水生动物特别留意起来。以后几年他又陆续看到过几次,但奇怪的是每次看到的都不尽相同,有时象鱼,有时又象龟,而有一次竟然象人!这让他非常困惑。
去年,盘山寨来了个生物学家来考察洞宫山物种,也是找盘刚带的路,盘刚就请生物学家释疑,经生物学家仔细讲解后盘刚才知道这飞龙江里的大生物有好多种,他看到的只是其中三种。
刚才盘刚下水时,骤然感觉到一股透入骨髓的冷,让他的行动稍稍迟滞了一会儿,后来渐渐适应,手脚就伸展得开了,游得顺畅起来。他很快游过江心,见到那渡船就在前方,再往前一点他就可以抓住渡船的船帮了,但就在此时他的身子突然往下一沉,被绳子拖到水里,冷不防喝了一口冰冷的江水。他想往上浮起来,无奈绳子将他扯得紧紧的,让他动弹不了。
他暗叫不妙,知道是遇上江里的那种大动物了。心里一慌,又喝了几口水。但他不知道遇到是什么大动物,也不知道这动物会不会吃人。因此他本能地挣扎了起来,想把绳子从那动物的身下拖出来,但那动物实在太大了,他哪里能拖动半分,越挣扎绳子就越紧,就象在江底生根似的动不了半分。
而他也越挣扎越没有力气,就在他觉得快要坚持不住时,他终于把绳结解开了,凭着脑子里的最后一丝清明,他浮了上来,长长地吸了几口大气,挥舞的手无意识地碰到了一块板样的东西,湿滑湿滑的,上面还长着青苔。黑夜里看不真切,他以为这是块石头,他是到对岸了,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爬三滑地爬了上去,上去后却摸不到干的东西,定神细看才知是爬到一只巨龟背上了。他又急又怕又冷,喊了一声“救命”就一阵眩晕昏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宓成功的那一声大吼让他有了意识,他本能地扬手一抓,恰好就抓住了扔过来的绳子……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由耸然动容。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怎么都让他们遇上了呢?
盘刚倒底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土著人,从小风吹日晒穿山钻林,一副身板锤练得象石头一样坚硬,先是因为呛了水加上寒冷和害怕才昏迷的,其实这种昏迷也是人体的一种应急反应,具有保护机体避免遭受更大心里生理创伤的作用。现在被救上岸一来,肺里的水被宓成功控出,又烤了一会儿,精神头就缓过来了。
等盘刚好一些后四人商议决定还是等天亮后再过江,不然太危险了。盘刚说渡口那里地势高一些,万一山水下来也不会淹到。因此一行人回到了渡口,在树底下找到了盘刚下水前留下的外套、斧头和烟杆,盘刚穿了外套,找了一块高地又砍了些枯树枝,燃了一堆火,四人围着火堆席地坐下歇息。
此时大家都感到了饥饿,但盘玉兰包里早已空空如也,连饼的碎屑也没有了。此地又只有石头和一些不知名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枝丫的树,哪里有可以吃的果子?大家听着不知是谁的肚子连续发出了牢骚声,不由暗暗笑了起来。
此时只见宓成功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他的小型登山包,从里面取出了两个小小的盒子,拆开,在每人手里放了几颗。徐庆娣把手里的东西举到眼前一看,叫道:“这是什么?怎么让我们吃药?呃,这可是不能乱吃的。”
“看看清楚,这可不是药,这是牛奶嚼片好不好?”宓成功无奈地瞪了这个粗线条的姑娘一眼,还是城里人呢,连牛奶嚼片也没吃过吗?
“噢,原来是牛奶嚼片,我肚子刚好在提抗议,安慰一下它吧。”说完一仰头将一把嚼片全扔嘴里了,一边嚼一边还含糊不清地说着:“嗯,牛奶味很浓,好吃!回清海后我也要买他几包!”
“呃,我这个丫头平时从不吃零食的,真的。”盘玉兰干笑两声替女儿解释。
牛奶嚼片虽然不能解饥,但却能增加一点能量,让他们不至于因饥饿而没有力气。要知道从中午到现在除了盘刚外其它三个可是水米未进呢!哦,不对,还要除掉徐庆娣,因为她曾偷吃过东西。
宓成功看了看手机,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再等上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他出了一口长气,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下来,心里默默祝告,希望接下去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才好。
一边的徐庆娣偷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天菩萨地藏王,我们今天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的了,可千万别再有怪事出现了,要不然我非要被吓疯了不可!菩萨多多保佑,以后我一定在天宁寺里给你们烧高香!”
盘刚和盘玉兰也闭上眼进入浅睡眠状态,今天一天可真够他们受的。
突然一声“妈呀”一声惊叫吓得众人魂飞魄散,睁开眼睛只见徐庆娣花容失色,两眼直瞪瞪地瞠视着江面,手指颤动着指向对岸,全身抖得象风中的杨柳。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都不由惊骇失声:对岸,有一个大大的黑影正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往这里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