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场时,二楼走廊外喧哗起来,嘈杂声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言舒让人出去查看,很快护卫回来禀报是湘东王世子的人,言舒听了直道晦气,她为数不多的出门经历似乎总能遇到这个人,不得不说刘孚真是纨绔子弟的典范,整日里在齐都大街上晃悠,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
那护卫顿了一下,才道:“世子像是和一个伶人在纠缠.......”
言舒啧了一声,越发鄙夷刘孚此人了,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嫌难看。
言舒耐着性子在一片吵闹声中仔细聆听同样热闹喧哗的团圆戏,到第三场结束时,吵闹声越发的大起来,已经到了她雅间门口,她甚至听到守在门口的护卫和人争执的声音。她正要问怎么回事,门猛地被撞开了,一个素服青年闯了进来。
言舒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目光,这青年实在俊美,眉目含情,唇若朱丹,只是他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青年见了言舒立马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哭诉道:“八皇子妃,您快救救秦二爷吧!”
言舒闻言一惊,也顾不上这青年何以会知道她的身份,忙连声问:“怎么回事?”
这青年哭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是、是湘东王世子......秦、秦二爷快被、被他们打死了!”
言舒大惊失色,不知道二叔又怎么得罪刘孚了,忙往外跑。果然,就在走廊的拐角处,几个壮汉正围着一个人殴打,那广袖博袍的中年男人不是二叔秦瑞是谁!边上冷着脸背手而立的正是刘孚,掌堂苦着脸站在一边什么话也不敢说。
言舒正要开口,身旁一阵风吹过,只见那素衣青年向着二叔扑了过去,还没等靠近,两个大汉好似专门就在那儿守着他,一把把人拦住,任他如何挣扎,毫不动摇。
“住手!”言舒大吼一声。
壮汉们手上略停顿了一下,转头见刘孚没有吩咐,便又继续。
刘孚也看着言舒了,凉凉地瞥她一眼,无动于衷。
言舒气红了脸,对身后的护卫吩咐:“你们去把人救下来。”
护卫们得令冲了上去,这些都是有功夫的练家子,不输刘孚的壮汉。言舒这会儿庆幸自己出门带的人多了,这原本是刘子意的意思,想给她挣点面子,没想到在这地方派上用场了。
不得不说刘孚的壮汉们经验丰富,和言舒的护卫打了一会儿,知道己方寡不敌众就自发地住了手,双方成对峙之势。
刘孚冷脸看了言舒一会儿,突然阴测测地狞笑一声,言舒还未及反应,他便带着一众人转身走了。明明言舒该是得胜的一方,她却觉得背脊发寒,刘孚什么话也没说,但他最后的那一笑实在威慑力十足。
刘孚走后,言舒忙要去看二叔的伤势,但在她之前,那素衣青年已经扑了上去,哭喊着:“秦瑞你怎么样,秦瑞——”
这青年抱着二叔秦瑞的头哭得撕心裂肺,言舒在一边也看得惊心动魄。这青年对二叔的态度太过亲昵,他们又是在戏园子这种地方,若是放在以前,言舒大概只会以为这两人是至交,但不久前刘子意才刚刚同她说了刘孚亵玩伶人之事,容不得她不多想。
这时秦瑞也缓过劲来了,他推开那青年,自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脸上青一片紫一片,他扯了笑容,有些无力道:“是阿舒啊,真是......又给阿舒添麻烦了......”
言舒皱着眉,看不懂二叔和那青年究竟是什么关系,便示意身边的护卫去扶他:“二叔,咱们先进去再说。”
秦瑞并没有推拒护卫的帮忙,顺从地跟着言舒进了雅间,那素衣青年有些怯怯地也跟在后面。
秦瑞坐下后,那青年又立马跟到他身边要照顾他,言舒看得连连皱眉,便道:“这位公子,我家二叔须得好好休息尽早就医,若是无事,请你也先行回去吧,改日再来看望二叔。”
青年缩了缩肩,退开几步低着头不说话。
秦瑞轻声道:“也好,你先去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那青年蹙眉委屈地看了秦瑞一会,最后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二叔!”言舒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他。
秦瑞大概也猜出她心中所想了,眉头拧得很紧,摇头道:“不是那么回事,水离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糟蹋。”
听二叔这么说,言舒才松了口气,不管那水离是什么心情和想法,既然二叔说是朋友,那至少在二叔心里就只是朋友。
“哎,”秦瑞叹了口气,“给阿舒惹麻烦了。”
言舒摇头笑:“这算什么麻烦,幸而我今天过来了,否则——”言舒顿了顿,忍不住道,“二叔以后再不要这样了,若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好!”
秦瑞苦笑不语。
回了府,言舒脸色难看的厉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几个跟随她出门的护卫叫了过来。
“在广和楼我叫出去的护卫是谁?”言舒沉着脸问。
她这话说得不大明白,但低下的人都是经过不少事的,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那个被派出去查看的护卫自己站了出来,神情严肃。
“好,很好!你说看见刘孚和伶人在纠缠,那我问你,你看到秦二爷了吗?”
那护卫沉默半晌,点头:“看见了。”
“你认识那是谁吗?”
“认识。”
“很好,那你为什么不报?!”
......
言舒大怒:“我在问你话!”
那护卫动了动嘴,还是没做声。
言舒气急:“不说话?好!那去领二十子板子再来回话。”
下面的人都没动静,言舒见状呆了一下,沉声道:“四十——”
有人偷偷地往上看,还是没有人动,言舒深吸口气,正要再开口,当先的一个护卫忙上前单膝跪下道:“领命。”然后一挥手,几个护卫上前把人擒住拉出去。
晚上刘子意回来时,言舒自个儿呆坐在房里还在生气。刘子意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比了个大拇指:“夫人今儿个可真威风,在广和楼大败刘孚小儿,简直是一战成名!”
言舒白了他一眼,没搭话。
刘子意收起戏谑,脱下外袍扔到她身上,整个人靠在软榻上,有些疲惫捏着眉心道:“你可真是给我长脸,还在大街上呢,就听说你这英雄事迹了。”
言舒扯下他的衣袍扔在地上,有些闷闷的,这下子她的名声算是毁了,一个人跑去戏园子不说,还带着人和刘孚大打出手。
刘子意往地上瞥了一眼,道:“那可是朝服,你这是对天子大不敬。”
“那就请八皇子殿下给我治罪吧,最好遣送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刘子意笑起来:“你还知道丢人啊。”
言舒无言以对。
“算了,我又没怪你什么,反正我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咱们正好凑成一对,”刘子意说着轻笑出声,“近来刘子章春风得意,刘孚也越发张狂了,连三哥都要避其锋芒,你这也算是帮三哥出了口气。”
言舒咬唇,呐呐道:“那,他不会怎么样吧?”
刘子意呵了一声,微微直起身子看她:“原来你也怕啊?”
“行了哈,”刘子意摆手,“你整日呆在家里,他能把你怎么样,不过是算在我头上。”
“喔,”言舒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那我二叔呢?”
刘子意面带警告地斜眼看她。
言舒咳了一声,自言自语:“二叔近来大概是不能出门了,那刘孚总不至于闯进秦府去。”
“你今天打了李威?”刘子意闭着眼道,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意思。
说到这个,言舒也沉了脸,这府里有太多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做出这等欺瞒主子的事情,如果不是水离闯进来,今天二叔很有可能就要倒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地方,而她一无所知。
“李威是鲁敬民的外侄,一向忠心耿耿,你打他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说他做了什么事?”言舒硬邦邦的道。
刘子意嗤了一声,有点漫不经心的不屑:“你知道什么?如今刘子章和刘孚势胜,他是想着要你免受其害,这才隐瞒的,你不知好歹就算了,反而打了人家一顿。”
言舒顿时怒了,梗着脖子道:“为我好?!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他的职责是查明原委,向我禀报,至于做决定,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他替我做这个主!”
“喝!”刘子意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笑起来,“行行行,你是主子你是主子!反正人打也打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叫打也打了?!”言舒对他这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行了啊,”刘子意道,“这事就这么过去算了,我不也没揪着你的错处不放么。”
言舒哼了一声,知道他有心为李威说话,而且鲁敬民在府中地位特殊,言舒也不好把人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