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致远见言舒打量自己,笑了笑,拿食指在脸颊上划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到言舒眼前,轻声笑说:“我擦了粉。”
言舒一瞬间没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待看清他手指上的白色细粉状物,才一脸惊恐地看他:“香粉?!”
苏致远被她这幅夸张的神情逗乐了,点头:“不错,是女孩儿擦的bai粉,我这个是叫人特制的,没有香气,粉磨得格外细,而且不易脱落。”
言舒像是吞了头大象,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苏致远才华出众,人品又好,多么好的一个青年,居然去学女孩子擦粉,而且还在这儿介绍他用的特制的bai粉,这让言舒说什么呢!
最后言舒也伸出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在苏致远的食指上划了一下——他的手指比手心还要凉,简直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冷——然后,言舒用食指和拇指摩挲了那bai粉几下,认真地点头道:“确实很细。”
苏致远瞅着她扑哧乐了:“你若是喜欢,我叫人也给你送些去。”
言舒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拒绝:“不用,不用,不用了。”
苏致远点头:“那好吧。”顿了顿,又道,“在朝为官,气色、健康也很重要,若是满身的病气,别人对你就没有信心。”
言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自己为何擦粉,忙点头应道:“我理解我理解。”
苏致远不算浓密但绝对纤长的睫毛冲言舒眨巴了一下,略垂了眼眸,看上去又是那个病弱忧郁的少年了,他低声道:“你,在同情我?”
言舒的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她对苏致远这幅可怜兮兮又倔强逞强的模样完全没有抵抗力,也不会意识到这少年是在勾引她,只觉得眼前这人需要她的怜惜,如果她让人失望了,那绝对是十恶不赦的。
“怎么会?!我没有。”言舒信誓旦旦地说。
苏致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起来居然有股脉脉含情的意味,他轻声说:“我不需要同情。”
言舒重重点头:“当然。”
“我听怀嘉说你要嫁给三皇子了。”苏致远突然转换了话题。
言舒一愣,刚刚剧烈跳动的心脏略缓了些,心微微沉了一下,露出个忧郁的神情:“大概吧。”
苏致远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偏头道:“你不情愿?”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言舒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这件事根本由不得她说话。
苏致远点点头,突然用他冰冷的手拖住了言舒的手,言舒被惊得小退了一步,忙去抽自己的手,但很快她就发现根本睁不开,这苏致远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本事,明明不是很用力,但偏就让人无法挣脱。
苏致远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是怀嘉教我的,说是他武术师父教的,很有用是不是。”
言舒苦着脸看他:“苏大哥,你想怎么样?”
苏致远微垂着头,慢慢绽出一个笑容来,说:“不如你来嫁我吧......虽然活不久,但也想成亲试试看,苏家只有我一个孩子,等我死了苏家就是你的,怎么样?”
言舒僵住了,盯着苏致远的脸,可惜他低着头让人看不仔细。言舒不明白他这话是说真的,还是只是个玩笑:“苏大哥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苏致远抬头,含着笑意认真地看着言舒的眼睛,“你也动心了是不是?只要你答应,我们可以赶在三皇子请旨之前定亲,你家里那边我来说,如何?”
言舒的心砰砰跳得比刚才还厉害,她何止是动心,如果这是真的,她情愿拼死一搏。她实在太想要独立自由的身份了,既嫁人又不必被拖住一辈子,苏致远果然是绝佳选择,正如他自己说的,他活不了多久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时候就算不回通州,她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了,苏家人口单纯,苏致远的父亲和秦府那是比谢家和沈家更亲密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依附于秦家的,她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只不过,她担忧的是,老太太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呢,就算没有三皇子的事,他们也不会答应让言舒去嫁一个羸弱成这样的人。
“既然这样,那我们说好了,你就等我消息吧。”苏致远仿佛一早就笃定她回答应,说着还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放开了她,顿了顿,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缓缓道,“好像变暖了。”说完冲她一点头,擦着她的肩膀离开了。
言舒站在原地,心还是难以平静,没想到这次出门会有这么大的收获,眼看着她的人生就要转个弯走向她原定的轨道了,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呵!
“呵呵——”突然有笑声传来。
言舒猛然一惊,转头道:“谁?!”
然后她就看见有一个人从假山的侧面转过来了。
这一刻言舒的心情真是欲哭无泪,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啊!她刚刚还躲在那儿看了别人的热闹,转眼就轮到她自己,而且她的这个好像还要更加严重些——私定终身什么的,毁三皇子婚什么的——如果传出去......
黑衣少年仿佛对她脸色精彩纷呈的表情十分满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拊掌道:“真是精彩。”
“八皇子——”言舒怎么也撑不出笑容来,垮着脸礼了一会。
黑衣少年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天音寺杀人的就是这人,言舒在他衣服的领口看到用金线绣的龙纹,当时就觉得这人身份不凡,后来又知道了神仙公子是三皇子,那么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
言舒没做声,她很认真地在看刘子意脸色的表情,想找出些蛛丝马迹,看看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又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如果不是身份做不了伪,言舒真不敢相信这刘子意和刘子容是亲生兄弟,这两人差太多了。首先在相貌上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刘子容俊秀儒雅,气度不凡,而这刘子意顶多算是五官端正,而且他面貌比较粗矿,正所谓相由心生,这刘子意整个人散发着暴躁的戾气,眉宇见也透着股煞气,笑容看起来也是恶劣像是在威胁,所以,不管怎么看,言舒都觉得自己前路堪忧。
刘子意见她不回答,也没在意,耸耸肩道:“你打算辜负我三哥,去嫁刚刚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
言舒脸色有些难看,他果然听见了不少。不过什么叫辜负?他们似乎并没有很熟悉,而且半死不活?好吧,苏致远看起来确实有种随时要倒下的危险。
“你想怎么样?”
刘子意没理她的茬,而是自顾自,皱着眉头疑惑道:“真是奇怪,三哥是看上你什么了?家世悲惨,脸蛋也远不如三嫂......”
言舒深吸了口气,决定闭嘴。
“不过既然三哥费这么大事要娶你,其他的想法趁早给我打消了,否则——”说着他眯了眼,阴沉沉地看她,“你也不用再活下去了。”
终于等刘子意离开,言舒再赶回树下时,已经只剩下三姐言菱一个人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再也没有往日的跋扈气势。
“三姐——”言舒叫了一声,蹲在她面前。
好一会儿,秦言菱才抬头看她,茫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三姐,”言舒叹了口气,伸手拉她起来,“咱们回去吧。”
秦言菱没有拒绝,顺势站起身子,还整理了一下鬓发,白着脸冲她笑笑:“好啊。”
言舒一直以为三姐言菱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她总是无所畏惧,所有想要的都能得到,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世上还是有能够打垮她的东西,好比爱情。
言舒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开口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往回走,各自想着心事。
这回她们没有要去找任何人,甚至没有心情去欣赏花园的美景,就这么和沈盈华她们遇见了,真巧!其实言舒真心里并不大情愿和她们一起走了,有时候应付朋友也是件很辛苦的事。
“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谢绮年抱怨说,“好一会儿也不见你们过来,沈姐姐还怕你们两人没意思,特意转回来找呢!”
秦言菱现在是没什么心情和她们寒暄,戳在一边像把笔直冰冷的剑,剑从来只会刺人,不会说话的。
言舒忙笑道:“我们也找了好一会儿,大约是走岔了吧。”
沈盈华很宽和地笑笑:“没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谢绮年与沈盈华感情最好,两人只要到一处,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其他人是很难插进去的。渐渐地魏婉倒是和言舒走到了一起,她戳戳言舒的胳膊,冲言菱努努下巴,低声道:“你姐姐她怎么了?”
此时言菱一个人稍落后于大队伍,垂着个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颓然气息。可惜她素来积威太甚,心情不好时,没人愿意上前主动招惹。
“大概是累了吧。”言舒说。
魏婉挑了挑眉,显然是不相信的,但也不再追问。
“过两****来我家吧。”魏婉又说。
“欸?”言舒疑惑,“怎么,有什么事么?”
魏婉亲昵地拧了她一把,笑道:“请好朋友来家里做客不行吗?”
言舒笑笑应了。心里却还是狐疑的,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魏婉这样熟悉亲密了。
大长公主的宴是好宴,若不算上在假山的遭遇,可谓是宾主尽欢了。
小宴之后,三姐言菱明显乖巧多了,对与谢家结亲的事情不那么排斥了。不过世事无常,这厢秦言菱愿意合作了,谢家却已经对这个秦三小姐的态度看得很明白了,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他们表示不愿意勉强,然后毅然与沈家定了亲。
这件事让三婶明氏很是恼怒了几日,对方这样言而无信朝三暮四的态度,她很看不上眼,可惜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只能搂着女儿安慰一番。好在言菱是没大所谓,反正她也没有多情愿嫁给谢颂泽。依谢绮年和沈盈华的交情,这两人成了姑嫂,将来一定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