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老太太请你去前厅——”小福笑嘻嘻的来通报。
“喔，什么事情？”言舒好奇问。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小福卖关子不肯透露。
言舒笑笑也不再多问。心下却在好奇是什么客人要祖母亲自作陪，到了前厅见到是个中年妇人，保养得很好，身上的服饰皆是今下齐都贵妇们时新的样式。
“舒儿，快过来，这是杨夫人。”老太太笑吟吟地道。
杨夫人！言舒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此时此境已不容她多想，好歹得先请了安。
“这就是府上的四姑娘？”那杨夫人端详了言舒一副，面上露出几分满意来，“如今的小姑娘一个个都是弱不禁风的，我看四姑娘这样就很好，白白净净健健康康的。”
老太太笑了笑，玩笑道：“这孩子啊好养活！跟她几个姐姐吃得也没差，就是长得要好些。”
言舒觉得惊悚了，看这样子祖母是决心要把她推销出去了，连这样的谎都说得出来，她的父亲母亲那都是病秧子，她也是足足喝了近十年的汤药如今才大好的。
“四姑娘的闺名是——”杨罗氏问。
“她们这一辈都是言字派，这丫头单名一个舒字，舍予舒。”老太太道。
杨罗氏点头：“好名字。舒姑娘平日里在家里做什么，可念过书？”
言舒刚刚张开嘴，一个我字还没有出口，就被老太太瞪了一眼，接过话头道：“这丫头是在通州长大的，念过几年书，不过是玩玩罢了，女孩子嘛，心思还是要放在针线活和家务事上。”
言舒已经对开口说话不抱希望了，看来老太太是担心她也把事情弄砸了，所以决定包办一切了。说起来，就算让她自己说，也不断不会如大姐那般自毁声名，她可还要嫁人的。不过老太太这话说的水分太大了，她在通州长大不假，也确实一直在念书，但可不只是玩玩的，先生对她的字画要求极严，并不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放松，至于针线活和家务嘛，先生倒是也请了专人来教，只是他不怎么重视，言舒也就没大放在心上。
这一番会面，言舒木偶的形象由始至终保持得很好，叫人惊讶的是，就这样杨罗氏居然也是一脸满意离开的，也不知是不是被言绯刺激到了，只要不出格的姑娘她就觉得是好的。
杨罗氏离开后，老太太直接带着言舒到了她的房里，两祖孙开始深入交流。
“你年纪还小，但早点定下来我也能早点放心，祖母是为了你好。”老太太沉默了许久，开口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言舒道：“言舒明白，只是——”
“没有只是！”老太太强硬地截住她的话头，“杨家家世并不显赫，但足以在齐都安然立身，你嫁过去会过得很好。”
“祖母——”言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迅速积蓄了一湾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下来。
“你不愿意？”老太太完全没有心软的意思，目光锐利地看着她道，“如果不是言绯搞砸了，这样的人家可论不到你。”
老太太的话很残酷，但这是事实，言舒也无话可说，然而即使如此，不愿意也还是不愿意：“我不愿意。”
老太太坐正了身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眉间凝起一道厚厚地川字：“祖母这是为你好，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以后未必能有更好的。”
“我知道。”言舒点头，“但是，芊姐姐她——”
老太太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杨家公子喜欢她？如果你嫁过去，这些根本算不上问题。”
“祖母，为什么不让芊姐姐嫁给杨公子呢，那不是皆大欢喜吗？”言舒道。
“她是庶出，杨家不愿意。”老太太沉声道。
言舒默然，身份的鸿沟无法抹灭。
“你真的不愿意？”
言舒默默点头。
“好吧，”老太太叹了口气，“祖母也不勉强，只是如果杨家愿意娶，你就得嫁，这是为你好，以后你会感激祖母的。”
听到前半句言舒松了口气，谁知后面才发现老太太根本就没有把她的意愿放在参考范围内。言舒还想再争取，老太太直接强硬地结束了谈话。
言舒失魂落魄地走出老太太的屋子，只觉得世事变化太快了，完全叫人措手不及，分明不久前她还在为大姐的事情担心，居然转眼就轮到她自己了，而且她的情况比大姐还糟糕，因为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几乎可以想见，有了大姐的前车之鉴，老太太绝对不会给她搅局的机会。
“小姐——”小裳和小慈都在外屋等她，不知道老太太究竟说了些什么，但言舒去见杨罗氏的事不是秘密，稍一联想就什么都知道了。两人对于自家小姐的未来大事也十分关心，如今见她这幅情状更是忧心忡忡。
言舒将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抹掉，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先回去吧。”
言菱指着言舒的鼻子笑得开怀：“让我想想你是怎么对大姐说的——妹妹怎么不试着接受祖母的安排呢，说不定那杨家公子很好呢？”
言舒淡淡扫了她一眼：“难得姐姐就一点也不担心吗，不管妹妹许了什么人家，也总是要等几位姐姐先出嫁的。”
言菱冷哼了一声，撇开眼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言舒泄气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那杨罗氏有更好的人选。”
言菱顿了片刻，道：“还有一个人能帮你。”
“你是说芊姐姐吗？”言舒无精打采道，“她现在还被禁足呢，再说杨家不肯娶她，还能怎么办？”
“难得有人能跟随我的思维，结果也是个不济事的。”言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又没去同她商量，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我看芊姐姐未必想见我。”言舒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有些意动了，说不定芊姐姐真的可以说服杨公子非她不娶呢，如果那样的话，让言舒去当个传声筒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她确实该恨你。”言菱点头认可，“不过那也还有办法，就看你肯不肯了。”
“什么？”
“像绯姐姐学习啊，自毁名声。”
言舒忍不住斜了她一眼，这种馊主意说出来有什么意思。
“哎，”言菱突然道，“这些日子我也出去走动过，似乎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看来杨家家风还是不错的。”
从言菱出离开，言舒还真觉得可以去和言芊商量一下，这个二姐姐虽然曾经小小的算计过她一次，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两人目标相同，两个人有商有量总比一个人在那边干想要好。回屋言舒不得不承认，言菱对言芊的认识远比她要深刻得多，因为言芊正在她屋里等着她呢，而且果然是恨着她的。
看到言芊，言舒一瞬间心底还涌出了一股惊喜，想着难得芊姐姐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吗，转念一想，又疑惑道：“哎，芊姐姐不是在禁足吗？”
“你恨不得我被禁足一辈子是不是！”言芊盯着她，恶狠狠地道。
言舒这才注意道，此时的二姐姐眼眶发红，面容激愤，恨不得飞向她的眼刀子能真的割出点什么伤口来。
言舒忙道：“芊姐姐你误会了！”
“误会？！”言芊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真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竟然载在你这丫头手上。”
“这绝非我本意。”言舒再一次强调。
“那又怎么样？”言芊冷意反讽，“有差别吗？”
言舒无话可说了，有些无奈道：“那芊姐姐打算就此放弃了吗？”
言芊斜了她一眼，道：“你做梦！等着吧，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言舒失笑：“好吧，我会等着的！”
当日解禁地不止二姐言芊，连大姐都获得释放了。原因居然还是那位敢给言菱甩脸色的嬷嬷，老太太听说了这位嬷嬷的存在后，突然意识到家里的几个姑娘都该好好学学规矩。一个姑娘是教，四个姑娘也是教，倒省了另外去请，于是那位据说是宫里出来的钱嬷嬷手下一下子就有了四个学生。
言舒开始了每日跟随钱嬷嬷学习规矩的生活，钱嬷嬷此人属于铁断无情之人，脸色冷脾气硬，毫无人情可见，初时几个姑娘很不习惯受这等人的约束，纷纷个个实行消极抵抗，但这个钱嬷嬷丝毫不在意，只是做不好就得一遍遍的重复，直到做到好为止。言舒几人都被整的没脾气了，开始认认真真地跟着她学规矩。
言绯三姐妹在齐都长大，从小接受的是齐都正统的大家闺秀式教育，只要略用点心，完全能符合钱嬷嬷的要求。独有言舒，在通州长大，师父许良又不是个重礼数之人，对言舒的在这方面几乎没什么要求，于是她就成了钱嬷嬷地重点照顾对象，每日回房累得倒头就睡。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三位姑娘可以回房休息了。”钱嬷嬷顿了顿，面无表情道，“请四姑娘留下来，将昨日所学再复习一次。”
言舒脸上有些难看了，这钱嬷嬷连着几日都要留她多练一会，为此她昨日格外卖力的学着，自以为做得还不错了，这样居然也还是要被留下来，她简直怀疑这钱嬷嬷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言绯心里有事，这些日子一直很沉默，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带着丫头们走了。言芊走过言舒面前时，特特停下来奚落了她一句，言舒没当回事。倒是言菱偷偷嘀咕非弄走这钱嬷嬷不可。
“老奴并非有意难为四姑娘，只是四姑娘规矩学不好，老奴身负教导姑娘们规矩的责任，不敢不用心。”钱嬷嬷一板一眼道。
言舒不耐，也不多说，那钱嬷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求早点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