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礼太天亮就背起工具筒出门。他决定找力太去,一路有事做就做事。
早餐时分,他走了十来里路。这里横着走离岗下吴老头那儿只有三、四里路,并且是大路。他刚刚上大路,就看到大路的东边有四、五个人推赶着两辆牛车而来。再仔细看时发现牵牛的正是矮子老板,便大声叫了起来。矮子老板丢下众人大步上前。他们第一句话都说太碰巧了。矮子老板问礼太,礼太压低声音说:“你不是告诉我龙背岭有个力太吗?我找他去。”
“这是好事!见过了他转达我的问好,邀请他一同到我那里作客。”
当礼太问及他时,他也压低声音说:“吴老头的儿子做房子,我看了一下那红石,大都是些次石、废石。我几个商量了一下,送两车石头给他。这个事情只能是我三个老板和你、吴老头知道,对外只能说是买的。”
“我明白。为慎重起见,我先去把吴老叔叔叫出来,你自己在外面对他说明?”矮子老板连连称赞。
礼太一人快步前去,把吴老头从家中一叫了出来,矮子老板他们就到了。吴老头听后说要给钱,不收钱不能要。矮子老板说:“这些石头有价,不值多少钱,有钱随时能买得到。但是,你的行为是无价的,有钱没有地方买,这个社会讲需要正能量。我们几个人作为老板对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人一定要表示点心意。今后,房子做好了,我们还要来喝酒。”
矮子那些人和礼太在吴老头家吃过便饭,也都各自出门上路了。
礼太沿着大路向西走,走了不到二、三里路。突然,见对面一个中年妇女脸色铁青,喘着气匆匆走来,并且不时回头张望。礼太问她为什么惊魂未定,走路三步一回头。那妇女等礼太走过了身才停下来回头说,前面山上有土匪抢东西,打大架,她是绕弯走的,叫礼太不要向前去。礼太说自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别人抢,不怕什么,叫那个妇女也不要怕。那妇女经他一说,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开始放松自己。礼太问什么人抢什么人,那妇女摇头说不知道。
这后,礼太仍然向西,才走半里来路,刚刚要上山岗时,坡上迎面下来一大群人。
这山脚下有几棵大树。礼太放下工具筒,走到水沟边捧了两捧水,擦了一下脸。回到树下时,铁虎生那些人正好下来了。三辆牛车就有两辆是人拉着推着走,牛拉的那辆上面侧躺着万地龙和另一个人。他们两个,一个“哼哦”,一个“哎哟”,很合拍子地相互呻吟着。下了山坡,到了树下时都说要停下喝水。万地龙看到礼太时,挣扎地坐了起来。他指着礼太说:“五老板,上次帮麻山矮子打我们的那个人很象他。那次,打斗前,我见到他;今天,打斗之后,我又见到他;昨天,他在石场突然出现,二老板派人跟他。他却变法似的一时间怎么都找不到人了。他肯定有问题,不要放过了他。”
铁虎生看到礼太很陌生,不客气地质问:“他说的,你做什么解释?”
“这都是碰巧的事。”
“放屁,有那么多的碰巧吗?你不说清楚,我把你打死在这里,你家里永远不知道。”
“你们个人会不会出外?”
“你那么多废话,你只回答昨天、今天和上次他见到你的事。”
“那天,我是上午见到他,听说他是下午与人打斗。对此,我既不会作法安排他们与麻山的人打斗,又不会掐算,只是碰巧。万老板,你说说我有什么问题?”
万地龙见他在铁虎生面前称自己老板不好意思,又无言以对。礼太接着说“我小时候听先生讲故事说,狼在上流喝水,小山羊在下流喝水,狼为了吃小山头,找借口说小山羊弄脏了它喝的水。今天,你们与别人在路那端打斗在先,我与你们在路这端相遇在后,并且相隔了很长的时间和很长的一段路。万老板,你自己说,你叫五老板找我的麻烦,这与狼要吃小山羊寻找的借口有什么区别?”
万地龙无话可说了。礼太说:“老板,我对你说。他上次对我说他是石场老板,包我天天有事做,叫我到石场找他。昨天,我到石场,没有见到他,却见到二老板,二老板说……”
铁虎生打断问道:“停,你从石场出来后,转眼工夫我们的人就找不到你。你躲在哪里?”
“我又没有躲到哪里。”
“放屁!我们的人到处找了,还说没有躲到哪里?”
礼太思索了一下说:“哦,我解手,一出石场我就上了旁边的山上。可以肯定你们的人是沿路追赶,没有在原地叫喊。如果叫了,我肯定听得到。”然后冲着万地龙说:“万老板,如果不相信,那山上还有我拉的大便,你去查看。”
“你对取石的瘦老头讲了些什么?作了些什么?”
“我说明了来意。由于我是石匠,没有取过石头,出于好奇,帮他取了几块石头。后来,我问二老板,他说不要人做事。”
万地龙和铁虎生都无话说了,礼太于是说:“万地龙呀,我要说你,这很正常的事情,你却在老板面前搬弄得不正常。在当地,别人对你无可奈何。出外,你就寸步难行。”
铁虎生露出了笑脸说:“年轻人,你嘴巴能说会道,也是长处。你想到石场做事,现在就跟我去。”
“老板,我今天是准备回家,等我回来,我再来找你。先谢谢你了。”
这时,与万地龙同卧在车上的那个厚嘴唇的大叫起来说:“死拐子,你是人家打得吐血了,还在这里你无事生非。今天,把你打死了就好。五老板,我痛死了。我是人家砍了三弯刀,还抢走了我的铜棒棒。”
众人听后都笑了,礼太却不解地说:“三万刀?怎么得了。”
“是那砍柴割草的弯刀,现在,人都受不了。死拐子还要在这里惹是生非耽误时间。天天死人,就不会死他这个拐子。”
万地龙自知理亏,被骂几次满脸通红,不敢回嘴,于是,躺了下去,“哎哟”、“哎哟”地叫起来。礼太看过后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打斗?你们这么多人还挨了打?”
“有一个人带着十几个人抢我们……”
铁虎生指着他说:“放屁!”然后大声地说:“你们记住,今天的事情除了我们老板问,都把嘴巴闭紧。走!”
礼太目送他们走远后,转身边走边想,三十来个人,个个都有两下,铁虎生武功相当了得,万地龙也不是泛泛之辈,那个敢骂万地龙的肯定也是个管理人员,武功也应当不错。竟然被十几个人打伤了万地龙等人,至少抢走了两条牛。这伙人武功了得,带头的是谁呢?他们是不是力太呢?反正是抢红石场的,不管是谁,我一定要见见他们。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地来到了刚才打斗的地点。路的两边都有严重践踏过的痕迹,心想这一定是他们刚才打架的地点。仔细一看,地上还有血迹。
礼太于是在一根扳倒下的杉木上坐了下来,原本坐下来分析那些人会往哪个方向走。可是,一坐下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来没有的感觉。嘿,这怎么回事?不由自己问起自己来。啊,这可能是自己抽几个月烟,有烟瘾了。他摸了摸口袋,翻过了工具筒,没有烟了,剩下的一点在昨天全都给别人去了。
他静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四周一看。除了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外都是茂密的杉木林,如果不是有太阳,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那些人随便躲在哪里,都很难找到。他起身后在这打斗的地方转了两圈,看到地上的各种痕迹有主意了。心想:这些人必定是朝铁虎生他们不同的方向走;他们有十多个人,还有两条牛,在这一大片杉木林中不可能分开走;他们那么多人如果说要离开大路走,地上必然会有践踏的痕迹。对,我找他们只要顺这条路向西走,注意路的两边有没有新鲜的牛脚印就可以了。不管他们往哪里走,也不管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找到。
礼太顺着路,并在路两边象寻找针那样走了两、三里路,牛的脚印离开路向北去了。山岗上,牛踩踏的痕迹有时明显,有时不明显,有时地上的草被牛啃过一、两口。尽管有时走得弯曲,但一点都不会跟错。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两山岭间夹谷口。上去是陡坡,中间一条小涧,小涧的水形成小瀑布,瀑布下一小深潭,深潭的水小砂粒都看得清楚。这水清澈,应该可以喝。礼太放下工具筒,走到水潭边,用手捧起喝了几捧,擦了几把脸。当他起身时,听到异常的响声。抬头向上一看,两山的夹谷口站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只手拿着一根拇指大小的两尺多长的铜棒拍打着自己的巴掌,眼睛紧盯着他。
礼太心想,这个人手中的铜棒可能就是那个厚嘴唇说得铜棒棒。这伙人总算是找到了,心里不由高兴起来。可是,人家不高兴。对方发话了:“这里不是路,一个石匠来到这山岭上来想干什么?”
礼太背起工具筒说:“看一下你们呗。”
“我们有什么好看得?都是横眼睛,直鼻子,两只脚走路。”
“你们可不一样……”
“狗仔,不要与他罗嗦,你叫他走。”上面突然有人说话了。
礼太向上走了几步,朝狗仔身后一看,只见拐弯处是一片空阔的草地,坐着十几个人,还有两条大水牛。人正在吃东西,牛正在吃草。一个五十来岁的人起身向路口走来。
坐在草地上的年轻大个子叫着他说:“李师父,你拿几块钱打发他走,叫他把嘴巴闭紧。”
李师父返回去手拿着两块银元来到了礼太面前,礼太笑着说:“我把你们当成梁山寨上杀富济贫的好汉,敬仰你们,见识你们。可是,你们却把我当成要饭的来打发。”
狗仔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石匠师父,你有门手艺,干不着,淹不着,走到哪里都饿不着。我们有什么好见识的?我实话直说,我们什么本事都没有,吃饭都困难,等这个钱买米下锅。”
“你们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我看你不像坏人,我就实话直说。。我们那里大小也算个村庄,十多户人家,大部分是三无人员,没有一栋像样的房子,大都是住棚子;三十岁以下的都没有老婆,单身和尚;我们长年口袋里鼓风,没有票子。我们怎么瞧得起自己?怎么称得上好汉?”
“是呵,没有钱就是穷,一穷就百冇。但是,你们身上有过人之处。你们十几个人,打败了他们三十来个人。红石场的哪个手上没有两下呢?铁虎生不用说,被你们打伤的万地龙和另一个可不是泛泛之辈。这就不应当瞧不起自己,这不能说不是条汉子。”
大个子站立了起来,他和礼太都是四方脸,身材高大。此时的礼太脸带微笑,热情洋溢。对方侧着头,憨相中带点傲慢,开口说:“你一个小石匠,到这里来找我们的麻烦。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礼太,……”
“怎么没有你叫的名字?叫我一样的。”
“我叫礼太,礼貌的礼,你叫力太。”
“你怎么知道我叫力太?”
“你是条好汉,远近都知道呀。我刚才来的时候,我上山岗,铁虎生他们下山岗,我与他们迎头相碰,他们告诉我说有一个人带着十多个人打败了他们。”
“他们告诉了你,是我力太抢了他们?”
“他们没有说是谁抢了,但我估计是你。”
“是他们叫你来寻找我们的?”
“不是。”
李师父递过钱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拿着钱,你给我走……”力太制止他问:“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礼太还没有开口说话。李师父说了:“用不着问,猜也猜得到,我们打斗时他躲在一旁,等他们一走便悄悄地跟来了。他肯定是拨草寻蛇,寻我们的腥吃。”
礼太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李师父开口了:“我告诉你,就是你去告诉他们是我们抢的,我们也不怕。十年前,我们有三个人在他们石场干了半年,他们还克扣了我们三分之一的钱。如果今天是望山虎万千山、下山虎万细山来了,不将他们打个半死才怪。”
礼太点了点头,李师父再次递过钱来说:“小石匠,我们这些好汉,你也见识了。走吧,我们也要走路了。”
“你们这么做,一是他们做得太过份了,二是实在没有办法。这钱是你们把命搏来的,我不能要。”
狗仔大声斥道:“你要干什么?你个子尽管大,等我打一棒,你脑袋要开花;等他打一手,你东南西北都会搞不清楚。快走!”礼太笑了笑做出吃惊的样子说:“嘿,真的?”
“给钱不要,那你有几远走几远,还得给我闭上你的嘴巴。你想找麻烦,等他打一手,你的命真的没有。我的儿女都比你大,不会骗你。”李师父催着,礼太慢吞吞地说:“我听说过龙背岭的力大,我早就想与他对几掌。”
力太打量了一阵礼太后说:“看你的铁锤,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物。你上来,先吃点东西。”
礼太上到了路口,到了这空阔的平地处。力太招呼他吃东西,礼太说:“我确实肚子很饿,不过,我们先对掌,再来吃。”
“随你,怎么对法?”
“我们两个年龄,身材都差不多,硬接。”礼太刚说着放下工具筒,一个人过来接下放到一边。
他们调理好了方位,相隔十多步远。助跑后他们各使出了七分力的力气对了一掌,都很平静。他们一个惊讶的笑了,一个友好地笑了。然后都说:“再来!”众人鼓掌,礼太立即叫停。力太也吩咐大家不要大声叫,不要鼓掌。
这一次,他们跳起,在空中各用了九分力气,两人同时落地,但击掌后手并没有分开。力太说:“我们再来一次,我们都使十二分的力气,击三掌。”礼太与他击掌后说:“好,我们都尽最大的力。”
这一次,他们增加了助跑的距离,并各自发出了吼叫,在空中连接对了三掌,落下时各自退了两步。然后,他们上前四只手拥抱在一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双方,众人围了上来。
力太过了好一阵问:“兄弟,我告诉你,我与人对练,与人打架,包括刚才与铁虎生打斗,我都没有尽力。与你对掌,是我这些年来第一次尽全力,我太高兴。”
“你与铁虎生打斗没有出全力,这是为什么?”
“我对我的这帮人是说,对铁虎生可以出全力。可是,我自己与他打斗时,我出不了全力,理亏是其中一个原因。”
礼太听后,点了点头说:“练武之人有这般心肠,真是难得。”
“兄弟,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礼太。”
“不是扯我吧?”
“我堂兄弟叫国太、河太、水太等,太字辈。”说着,他和力太,还有大家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吃东西。
力太拿出几块饼递给礼太后说:“我是属虎的,出生就被人丢在路边。我现在的婆婆,就是李师父的娘在端午节后的第二天送女儿回婆家,回家的路上,听到我哭,走到柴丛后面把我抱了起来。刚刚出世的我就紧紧地抓住婆婆的衣服,婆婆要放回地上去,我就是不放手,还拼命哭。你说怪不怪?婆婆心软,只好将我抱回家。但地方太穷,他们自己的儿女都难活命,送到这家,这家不要;送到那家,那家不要。李师父说我今后力气大,会有出息,就留着养。村子里人你一口,他一口把我养大。
“就在我被抱回的当天傍晚,走江湖的凤阳阿姨当天也生了一女儿,她来到我村借房子坐月子。知道我的事情后,给奶我吃,并答应今后经常接济我。从此,阿姨一年会来几次。后来,教我们练功,教我们舞狮子灯。
“在这些练功的人之中,我武功最好。我十三岁那年,阿姨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说我武功太差劲了。我不服气,顶撞了她。她说我不要不服气,叫女儿躺在一张竹床上让我用铁棍砸,砸得到就算我有本事。我尽力砸去,竹床粉碎了,她女儿滚到一边了。从那以后,阿姨很少来。这么多年,她都不来了。我为此悔都悔死了,这也使我与人对练、与人打架不敢尽力了。”
“我与你是老庚,比你大,正月出生,但我比你好多了。我八岁那年,地方上两个村子械斗,我父母死了。就在这一天,我意外地认识了伯父,也就是我师父。我生活费由村子里出,零用钱是师父和姐姐出,衣食无忧。”
他们听后纷纷说他俩个把长相、年龄、武功、身世都是兄弟,于是,都邀请礼太去龙背岭去玩几天。礼太本来就要去他们那儿,也就当场答应了。
李师父却插嘴说:“龙背岭穷出了名,我们那里在龙背岭又是最穷的,没有一栋像点样的房子。我们村十多户人家十来姓,都是先后四处逃荒来的。我早年在外作生意、做事交过朋友,他们来到我那里,有的坐了下就走了,有的连我们的门都没有进。他们说,别说是人,就是野鸡来到了都不会过夜。”
“你们那里那么穷,是什么原因呢?”
“上半年大水浸,下半年浇菜的水都要到好几里路外的湖里去挑。致富无门路,怎么不穷?”
“你们可以向官府申请借银子,搞点什么副业。”
“早年,我们就申请过。新上任的官员说会有的,叫我们耐心等待,可是,我们等了快二十年,官员都换了几届。眼下是荒口,我们就都去问官员是不是要送礼。官员说不是送礼的问题,而是还没有到全民致富的时候,不是人人可以借银子。说只有三种人可以借银子,一是有财产抵押,二是有人担保,三是与上面的官员有关系。因此,借官府的银子难。”
“李师父,我与力太是同辈人,你是他的长辈,也和我的长辈是一样的,我想说你一句,可以吗?”
李师父点过头后,礼太说:“你早年是外面跑的人,你应当带他们到外面去做点正经的事情,哪怕是卖苦力。”
狗仔接嘴说:“李师父尽力了,也曾经带我们到外面找事做。我们人少,插到别伙做事,接齐钱很难。我们人多,说我们形成了势力。有一年,我们七、八个人在窑上做事,还没有干一个月,人家就不要我们了。我们今天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知道到处的歌谣是‘正摇摇,二摆摆;三难过,四难挨;五月苦中苦,六月新米饭撑破了肚;七月打一算,八月有戏看;九月剁剁柴,十月打打牌;十一月冷冰冰,十二月当皇帝’。这其中是半年辛苦半年甜,可是,我们那里是‘正月无新衣,二月挖野菜;三月雨里淋,四月泥中踩;五无米,六无柴;七月找不到事做,就混日子过;八月、九月鄱阳湖里挑水浇菜,十月无处卖;十一月灶下倦,十二月躲债’。”
“我问你,你刚才说你们到过窑上做事,对窑上的事会做些什么?”
“我们到过好多窑上,做砖、装窑、出窑等事,我们都会干。”
“这很好呀,你们有这么多人,可以自己建一个砖窑。”
“老兄,谁会呀?”
“我会,我教你们。我们村子就叫窑上,两百来人,男的基本上都会,这门技术是代代相传。地方上有规定,技术教儿不教女。”
“可以教我们吗?”
“我家乡远离这里,我教了你们,地方上不会惩罚我的。”
“好!我们回去就动手,大家说怎么样?”力太说着跳了起来,众人拍手叫好。李师父说:“我们如果有自己的窑,大家今后会安稳,是求都求不到的事。”
力太将钱往礼太面前一丢,然后说:“老兄,我这里有两百来块银元和那两条牛,够不够新建一个窑?”
礼太沉思了一下后说:“新建一个窑,不算人工投入。卖一头牛的钱加上现成的钱够买建窑的砖和一些器材,一条牛踩泥巴,还差烧窑的柴钱。”
“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我们还有拿出一部分来渡过五月这个荒口。这样说来,我们建不了窑。”
礼太想了一下说:“拿出三分之一的钱去解决五月的生活问题够不够?”
“四分之一都不要。”
“好,可以建成。”
礼太的话一出口,都问他怎么建。礼太说:“这四分之三的钱和卖一条牛的钱,我有办法去建窑和买器材,……”
大家伸长脖子听着,李师父却打断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那里是烧窑,我清楚。上半年卖砖是淡季,这个时候价钱最低,而且可以赊购,赊一半没有问题。只是一点,买砖时要注意,如果他们知道你们是砌窑用,人家不仅不会赊你,而且还要抬价。因为,同行是冤家。”
大家听到此都说这是骨子话。礼太接着说:“这五月份的牛,价钱最高,因此,我们把另一头牛也卖了,钱用来收窑柴。卖柴钱,是辛苦钱,要到位,一文都不能欠。现在离割禾还有将近一个来月,你们把窑砌起来,让窑定一下型。农忙一过,就可以开工了。大家赚钱过年。”
大家听后,鼓掌称赞。礼太叫他们不要鼓掌,接着说:“开工时,就差一条牛踩泥巴。大家只要有信心,建起窑来。一栽了二季稻,牛的价钱最低。到时,没有钱买牛,我帮忙想办法。”
礼太一说完都高兴得围了上来。狗仔说:“只要建好了窑,没有牛,我们用一双脚踩都是高兴的。”李师父走过来说:“石匠师父,我们讲了半天的话,都没有问你姓什么,是哪里人,真的肯帮助我们?”
“抚州石匠多,我对人是说我是抚州人,事实我不是抚州人,我说到做到。你们一个个是条汉子,不要去干那冒险的事。”
“老兄,你说得很对,曾经有人出钱请我们去为他们卖命,我们不去。可是,我们却又去干这拼命的事。今天,我们如果没有人帮我们,我们肯定有人要受伤,甚至有人要送命。打斗时,我不在乎,现在,我却很害怕。”
礼太好奇地问道:“有人帮你?什么样的人?”力太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小个子。”
“也和你们一样,蒙着脸的?”
“你怎么知道?”
“我也就不隐瞒你们,上次万细山带人抢麻山一伙人。我出手帮麻山时,一个小个子给了我一个头罩。”
“那上次帮麻山的另一个是他?”
“有可能。”
“你找得到他吗?”
“我也就是那次见过,我也在找他。不过,有人答应了我,估计会找得到。”
“好,找到了,我要狠狠地揍那小子一顿。”
“为什么?”
“我们欠了他那么大的情,谢字都不让我说一个就跑了。太瞧不起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礼太笑了笑说:“不要怪他,他上次也是这样。”李师父插嘴说:“他可能是这个脾气,也可能是有什么事。”
“不管这多,我请你一定要为我找到了这个人。”
“我不帮你的忙,到时你与人家真的打起来了,我怎么办?”
“我只是这样讲,其实是大恩,要感谢人家一辈子。打架,是我的喜欢。”
“你这样说还差不多,我可以帮你找。”
“你估计是什么人?”
“我估计不到,你估计呢?”
“从后面看是个女的。”
他们那伙人嘲笑说力太想女的想疯了,力太把手一摆说:“去,去,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男人与女人的身材有区别。”
狗仔提出疑问说:“你说我们不知道,你想:一个年轻的女的,有那么好的功夫,会到处疯得去?”李师父却点头说:“有可能。我一直是盯着钱。我见他夺过了钱,我就担心得不得了。可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抛给了狗仔。那个人只是对万地龙狠下杀手,就有可能是跟石场、跟万地龙有很大的过节。怎么不可以是女的?”
他们的话给礼太带来了惊喜,如果说那个小个子真是个女的,就有可能就是女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大家见礼太不语,李师父说:“太阳快下山了,我们来走吧?”
众人起身时,礼太说:“李师父,你们现在拔了老虎的胡须。一听到这消息,我就怀疑是你们,我想石场六虎必定会怀疑是你们干的,他们有可能会来找你们麻烦。”
狗仔看了李师父一眼说:“石匠师父说得很对,这两条牛,我们必须尽快脱手,不能牵回家,牵连地方。”
上山虎铁虎生带着那伙那些残兵败将推拉着牛车,回到石场已经是半下午了。铁勇看到牛抢了,钱抢了,几个被打伤了,立即通知其他山几个老虎来商议。可是,到夜才等齐了他们的人。他们一坐下来,铁勇说:“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今天被抢一事是我们创业十多年来头一次。在这里,我们要说两个问题。我们先说第一个事情,对方十几个人竟然抢了我们三十多个人,不知大家是怎样想的,大家说说吧。”
下山虎万细山的位置摆在了末尾,可他总觉得自己处处在前,摆末尾的应当是铁虎生。他想说铁虎生了,但不知别人态度如何,好在坐山虎铁勇的开场白表露出对铁虎生的不满。于是旁敲侧击:“十多年来,我也说不清自己接过多少次钱,我先做好的是‘财不露白’,就没有人会打主意;接着想到的是如果有人来抢我,我肯定会提着钱溜,因为,土匪只是想要别人的钱,不会想要别人的命。我提钱走,什么事都没有。因此,我不得不说,五老板有很大的责任。”
望山虎万千山更有同感,接万细山的话开始攻击了:“这件事情是奇耻大辱,我就事论事,要划分责任,有多少责任就应当负多少责任。否则,下次钱多时,不能说不会有人叫自己的人来抢。对此,我直说,对这次损失,五老板和他们那些人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他们两个说话时,铁虎生很注意众人。铁勇城府深,有事从不表露在脸上;铁小生开始没有反应,后来点头了。万细山与万千山说话时不停地用眼神相互认同鼓励;王高高低头抽烟,谁也不看。当他眼睛瞪得特大时,王高高说话了:“我与你们在一起也有近二十年了,你们都是穿开档裤就在一起的,相互更加知根知底。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谁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但发生了。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这样的事今后不会降落到自己身上。对此,我听说了过程,我个人认为五老板尽了力。因此,对大家都是一个教训。”
铁小生说话了:“三十多个人而被十几个人抢了,我们的脸面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五老板有责任。在此,我要告诉他一个聪明的法子。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就是一言不发,放倒他们两个,他们不仅不敢抢,相反地丢下两具死尸拼命跑。”
铁勇总结说:“三老板的话说得好,我们都要从中吸取教训。但是,六老板说的话,对大家是一个警钟。现在,谈第二个问题,有可能是哪方面的人干的。”
“据说龙背岭的力太武功高,手下十几个人都武功不错,对号入座应当是他干的。我们明天直接到他们那里去。”
万细山说后轮到万千山,他说:“七老板,想问题不能那么简单。一是抢劫我们的人,我想无非是力太、麻山的、几十年前就争夺过这石场的人;二是他们的目的,我想无非是无钱吃饭、报复我们、或冲着石场来;三是上次打架,这次被抢都有人中途参与,我想这是人人存心与我们过不去的或是仇家现身。因此,这一切要查清楚。”
铁勇接嘴说:“今后,我们无论是谁见到了那个石匠或者是陌生的小个子,就一定要扣住,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这点就是这样,接着谈刚才的问题。”
“六老板提出查。我认为,是折腾了自己,不一定有结果。因此,不查比查好。查,最好悄悄地进行。”
轮到铁小生了,他说:“这么大的耻辱,方圆几十里,哪个都晓得。我们被人抢了,还要偷偷摸摸去查,更加丢人,他们会更加嚣张。因此,我们公开查。查到了,我们不管他们是谁,将他们抓过来就是。”
铁勇问:“五老板,你认为麻山、龙背岭和附近几个小村,哪个地方的可能性大?”
“那个为头的人个子大,说话不多,应当说就是力太。”
“能肯定吧?”
“另外两个人武功也很高,其中一个与我过了招;对于力太,我也没有见过。因此,不能肯定。”
铁勇沉默了一阵后说:“查!我们用三到五天的时间查,按三老板说的方法去查。查到了也不要轻易动他们的手,查清他们的目的,查清他们周围的人,再来决定如何办。除我和二老板外,你们四个人分别带人。你们认为如何?”
众老虎点头后,铁勇接着说:“七老板到出事的周围村庄,六老板去龙背岭,五老板去曾经争夺石场的几个小村子,三老板去麻山。你们每天都要派人向我报告情况,各处的进展和好的经验我也会及时告诉你们。明天天亮之前就出发。”
派出的四路人马,初到目的地时,都报告坐山虎铁勇说那些人见了他们都窃窃私语,很像抢他们的人。可是,在近的折腾了三天,远处的折腾了五天,都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好笑的是,他们都认为力太的嫌疑最小。因为,万千山反馈的信息说力太所住的地方别说有牛,连牛屎都没有一堆,牛走过的痕迹都没有一个。还说,力太没有真功夫,只是他那里太穷,周围几个村子人都怕他耍无赖,处处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