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在法阵边缘的我微一咬牙,蓦然从阵中翻了出来,单膝跪落在地!
而那紧追的影怪冷不防撞上彩幕,竟贴着彩幕往上游去,在顶上又陡然折转,贴着天花板四下滑动,已被封在了三菱柱里面的空间里!
刚刚整个过程不过四秒,我将身法发挥到极致,中途连气都没敢换一个,此时瞬间虚脱下来,不由大口喘着粗气,颊边已渗出了密密细汗。
虽然阵法已成,但对这高级的影怪却不能持久,当即双手拇食二指张开,扩展于胸前,旋即运足通身灵力,竭力将双手两指徐徐向中合拢。
立体法阵也随之而动,三面气墙同时向中收缩,不断缩小影怪的活动空间。
那影怪犹不甘示弱,沿着五个平面不住游动,却已寻不出丝毫空隙可逃。
眼见那三菱柱随着我双手的合拢越缩越小,逐渐只剩两米方圆之地,而此际我却忽而觉着不对劲,按银澈的性格,我从法阵中逃出来的时候,他应会迫不及待地来我身边以确定我无恙,然而半天都没动静,究竟是……
心中的不安登时扩大,我蓦然转头望去,却见银澈竟被炎枫溪提在手中!
我瞬时惊住,原来他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怕我分心!
不待我从惊愕中回神,炎枫溪冷冷一笑,如甩包袱似的将手中的银澈掷出。
“不要——”
我失声大呼,眼睁睁地见那抹白影穿透了彩幕,重重摔落在法阵内!
这一刻,我惊骇若死,根本来不及思考,骤然起身就朝结界疾奔而去!
惊骇到极点的人是混乱的,混乱到根本无法理性思考,此际的我没去想只要消灭了影怪银澈还能回来,没去想若自己出事了便没人能救他了,只是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叠叠的惊慌与无措撞击在脑中,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不要过来,危险!”
法阵中的银澈撑坐起身子,朝我骇然大呼,而那四处乱爬的影怪,就如濒死的困兽见到被丢进陷阱的羊羔,狠狠掉头就朝银澈游去!
心头如被巨石狠狠一撞,我越发没命地奔去,却忽觉右腕一紧,顿时被一顾强势的力道扯住了身形,近乎发狠地回头,正是炎枫溪那混蛋!
“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
我竭尽全力地挣扎,已顾不得不慎隐约露出的春光,怎奈却被他钳制得死紧,眼见法阵中的少年被黑影一圈圈卷住,心中就如被千万把利刃绞住。
炎枫溪将我的右手高高提起,冷眼望着岌岌可危的少年,蓝眸中锋芒外溢,“那弱不禁风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你慌成这样?!”
我死死咬住下唇,心揪得就似破了洞的气球,悲痛地垂下双眸,掩住那从不轻易泄露的神色,“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我悲愤的控诉,他不屑挑眉,“他在学校里比我受欢迎,我看他不爽。”
往日的淡漠撕得粉碎,平生第一次,素淡的容颜怒得嚼齿穿龈,“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全未将我的悲愤放在眼底,他冷笑着转视向结界中的少年,面孔却陡然僵住!
觉察到他表情的陡转,我也随之望了过去,却在下一瞬如出一辙地怔住!
只见绚亮的法阵中,银澈虽被黑影缠身,却并未被其吞噬影子,而那黑影就似被某种无形之手撕扯一样,被从银澈身上生生扒了开来,在半空被疯狂地扯成奇形怪状,随即如碎布般瞬间崩裂,一阵扭曲下已消逝化无。
蓦然惊醒的我,从犹自怔忡的炎枫溪钳制中挣脱出来,忙不迭奔至银澈身边,亟不可待地查看他周身状况,“银澈,你怎样了?”
银澈也是一阵恍惚,旋即朝我摇首淡笑,“我没事,抱歉呢,让你担心了。”
阵外的炎枫溪怔然望着少年,半霎才俊眉一敛,“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
这一问倒让我惊觉,不可思议地觑着盈尺间少年柔美的侧颜,若是寻常人早被影怪吞噬了影子,连我也不例外,为何偏偏他没事?
而且,影怪竟被莫名其妙消灭了,却又完全未见有谁动手。
但见银澈浅笑着迎视那犀利的蓝眸,“我不知道炎少爷在说什么。”
蓝眸中利芒一盛,旋又敛住,炎枫溪觑定少年,逼视的锋芒,辗转着雪亮的冰刃,“哼,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弄清你的底细!”
掷下这句,完全不管仍昏厥在沙发雅座上的女友,拢着手顾自沿廊而去。
眼见厅中的人陆续苏醒,我惊觉下忙双手合扣于胸,“解。”
三才法阵瞬息消逝,角落中的符纸与纸人自行离地飞起,一片片跃入手中。
转醒的众人茫然不知发生何事,我望着少年的深蓝眼罩,只觉那被遮住的左眼似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与他自身气息迥然不同,却又难以言状。
银澈径自站起身,转睇向仍蹲在地上的我,“凌衣,我们回去吧?”
“哦,好。”
我恍然回神下,也立起身,沁人的丝丝凉意从脚底直窜而入,方见自己仍赤着莹然如玉的玲珑双足,遂回原处穿鞋收剑,方与银澈离开。
银澈将我送至家门前,我下车后正要回家,却被一声唤住——“凌衣……”
回眸却见银澈从车中走出,雪白的燕尾服划过夜色,立足于我面前,迎着我的迷惘笑开,“凌衣,今天看到你这么紧张我,我很开心。”
我怔住,望着那如素英花开的笑靥,情愫在隽永的月色里暗涌,付了一笑的韶华,“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月下对眸,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只这一刻,不愿与他人分享。
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一次的惊心动魄,已将两人的心拉得很近。
他轻轻拾起我的纤手,缓缓俯下身来,举手投足间高雅温润,柔嫩的薄唇轻吻在我的手背上,那片冰凉有如触电一般,令我愕然抚上双唇。
那一份眷恋的温度,浸入肌肤,沁着微微律动的心,在月色中定格成永恒。
风过,拂起院门外两人的衣角,素白燕尾清雅,淡紫雁翅明丽,相映成画。
悸动一瞬,静谧代替了言语,无声更胜有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看入我眸底如水的月凉中,若清波一样剔透莹润的冰紫瞳美不胜收,“今天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会伯母。”
“什么?”这句来无半点预兆,顿将我从怔忡中惊醒,抬首回视,却被他紫眸里的柔光消去了底气,“你要见我母亲?这……不太好吧。”
我不知所措地避开眼神,未料他会突发此言,我向来与男生毫无往来,若真让他和我妈见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不误会才怪。
“你放心,我会好好介绍我自己的,不会让你为难,我想让伯母认识我。”
面对他至真至纯的笑颜,我已全无抵抗之力,只得灰心丧气地点点头。
但望着那夜色中伴一阵风烟疾驰远去的轿车,我却又追悔莫及,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他了,可在那样的少年面前,任何人也不会忍心拒绝。
回到家中,母亲见我一身华装,免不了询问一番,我便将今日下午的事托盘告知,母亲向来开明和蔼,也未过多追究,只是提醒我多加小心。
这风火缭乱的一日,随着透帘浸入的月华,落幕在垂睫一刹的墨线后。
冥冥中又置身于往日梦回百转的华丽房间,梦里的女孩瞧来不过五岁,在雪白的沙发上蜷曲着小小的身子,阴凉的气息浸润室内每个角落。
吱呀一声门扉开启,正如那日复一日不变的往昔,一道小巧的身影走了进来,就似藏在朦胧水烟后的画卷,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窥清真实。
或许对他的降临习以为常,起初极致的恐惧已削减了不少,但女孩仍不禁惶然往后缩了缩,抱着身子悻悻低问,“这里是哪里?”
男孩在沙发旁立足,凝定瑟瑟颤抖的女孩,“我的城堡。”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了我。”
女孩将头埋入膝间,凌乱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泻落,缺乏修剪的刘海掩住了一双黑眸,小脸苍白如雪,宛若大病初愈似的,“我想回家。”
声音无半分底气,近乎带了若有若无的哀求,却是她竭尽全力所能道出的。
“你不可以回去。”并未被女孩的可怜所动,男孩淡然而毋庸置疑地拒绝。
“为什么?”
男孩漠视着女孩的无助,“你是我的,要陪着我长大。”
“你到底是谁?”
“我是……”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风稀释,男孩缓缓靠了过来,影子逐渐将女孩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