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正坐于高位静候着。
前些日子,皇儿来找她商量选秀之事,原以为皇上是不肯应允了,可他却是想让那兰郡主入宫来,随着一块学习,她想也是好事,那样顽劣的性子,确实该好好制一制,如若等她去了濯日国闯出什么大祸来,自己小命送了不说,还会连累到氏月国呢。
虽说皇太后也不喜欢这位兰郡主,却也念在甄汝修的份上,不想过于为难她,可她却死乞白赖地缠着自己的儿子,一个做母亲的,尤其是国母,她怎能允许这样的女子留在皇帝身边呢?便是皇上同意了,她也坚决不会应允的。
不过,此时那兰郡主倒算还识时务,不再与他们作对。昨日小喜子来报,言辞之间并无不妥,看情形,她该是真有所觉悟的,既如此,他们也无须再为她费心思,只等濯日国使者前来,便可高枕无忧了罢。
才想着,但见宫外一素颜淡妆的女子款款而来,清幽素雅之态,倒叫她眼前一亮。她也不是初次见到这位侄女儿了,可平素这孩子都是浓妆艳抹、首饰满身的,现下一看,却差点叫人认不出来,眉目间尽是淡然,气质沉稳了不少,跟着连人都变美了似的。
太后的心里虽有了些疑惑,面上却无半分表露。
林静兰其实是紧张的,入门时抬了眼,正位上坐着的那雍容华贵的女子该是太后娘娘了吧?她也不敢再细看,便走到殿正中跪下请安道:“兰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皇太后清了清嗓子,手一抬:“免礼,先起来吧。”
“昨儿个听小喜子说,你瘦了不少,果真如此,可是病还未大好?哀家一会便叫太医来替你瞧瞧罢。”皇太后语气平淡。
“谢太后恩典。”林静兰躬身道。
“我见你死里逃生后,倒是乖巧了不少,也算因祸得福了。日后住进了储秀宫,可也要安着点心才是。”太后面色宽慰。
“是,兰儿明白。”林静兰垂头回道。
“你可真是想清楚了?皇上那头,断不会接纳你的,你也知此次入宫是借着秀女们的面子,若是半路出了什么差池,可不是你能担当的了的。”皇太后抬高了音调,语气颇有试探之意。想来这位兰郡主可不是如此好说话的主儿,从前便是对着皇帝也敢出言不逊,偏生却自找苦吃,跟着王公大臣们都对她冷眼以待。
一想到那位帝王,林静兰只想冷笑。便抬了声音微微有些讽刺道:“兰儿早该如此,自然是想得很清楚了。”林静兰时刻谨记四喜的十二字箴言,也不敢说什么过激的话。
“嗯,如此甚好。”皇太后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哀家和皇上也能安心了。”
“是。”林静兰始终低眉顺眼,不多说一句话。
皇太后始终在观察着林静兰,而后者一改常态,仍是恭顺地低垂着头。忆起昨日小喜子回禀说兰郡主变了性子,起先她是不信的,只当她在玩什么把戏呢,毕竟平日里她的戏码数不胜数,可此时真见着了本人,她却也没来由地信了。
“兰儿,你且把头抬起来让哀家好好瞧瞧。”皇太后淡淡道。
林静兰抬了头,目光不躲不闪,只定定与皇太后对视着。心中不免一叹,她可真是年轻呢,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罢。便又觉得古人真是可耻,孩子未成年就要出嫁,不少还是近亲联姻的,如此说来,这皇帝还没准真是个白痴种呢。
皇太后见着她如此坦然,倒又颇有些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同的是她话不多,也不再跳起来跟她叫板儿了。可她确是不得不警惕着些,一国之母的位置,可不是凭着直觉得来的,若光是靠着那不着调的,她早该被人踢下台了,又怎会有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太后娘娘,往日里兰儿愚钝,得罪了皇上和娘娘,经此一事后,兰儿都明白了,便不想再叫您忧心,兰儿愿意前往濯日国,只不过有一事相求,望娘娘应允。”林静兰又垂下头,躬了躬身子。
“哦?你有何事相求?”皇太后眉毛一挑。
“兰儿只愿在离去之后,太后娘娘能替兰儿守住宁王府,兰儿便也知足了。”虽只消一个礼拜的光景,其他不说,单是四喜五福两人待她如何,她不是不知道的,宁王府存亡与否虽与她无碍,现下她只当替她两人完成心愿罢了。
皇太后闻言便笑着答应了,“兰儿终是懂事了,如此甚好,你爹娘也能含笑九泉,也不枉费他们多年来的心血。”
林静兰恭敬地回话道:“是,日后兰儿定当安分守己,不再给皇上和太后添乱子。”
看来兰郡主经此一死,倒真真是明了事理,先前她还担心兰郡主入了宫来,怕仍会时时缠着自己的皇儿,既然她有此一求,倒叫她放下心来。
“听说,前些日子你还遣走了家中的丫鬟,可是银子又不够使了?”说着,便吩咐了身旁的宫女几句,宫女领命便退了去。
林静兰却听得一个“赏”字,才又抬了头,推辞道:“多谢娘娘厚爱,兰儿只因她们都不愿跟随,也不便强留,太后娘娘无须替兰儿费心,这样就已很好了。”
“不成,你好歹是我朝郡主,府中怎可无人差遣?哀家知道你是怕了那些闲言碎语,可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你就多忍着点,总不可让你夫家人来看了笑话不是?”也不容她再拒,便唤来小喜子,吩咐道:“小喜子,你送郡主过去储秀宫,再叫崔公公指两个宫女去好好伺候着。”
“奴才遵旨!”小喜子叩头。
林静兰无奈,便也俯了俯身随他退了出去。
小喜子瞧见林静兰得了太后赏赐,面上竟无半点高兴,便道:“兰郡主,奴才敢打包票,今日一过,断不会再有哪个不识好歹的敢小瞧了您的,太后娘娘都给您撑腰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往日他是知道兰郡主在宫中深受冷眼,他也曾背地里和那些小太监们拿她来做笑料,可此时,兰郡主不日便是和亲公主,又得了太后封赏,大局已定,他却是再不敢小瞧了她的。
林静兰闻言心想也是,这样总比得罪人好,反正能让她日子过的舒坦些,倒也无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