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李叔德等着柳文洙下一步的动作。
满朝群臣没有想到李叔德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解决掉大兴朝的困境,过程不管是怎样的荒唐,但高昌国的计谋还是被破坏掉了。
唐国公这等气魄,谁人不钦佩,群臣自然是自愧不如。
而颜广则开始担心柳文洙后面的庞然大物上,等着柳文洙掀开那一件覆盖在庞然大物上面的丝绸,这个庞然大物是不是又是什么古人的宝贝,高昌国又在做什么打算,想着想着便又紧张起来,一把破琴就把大兴整个朝廷弄得人心惶惶,这个庞然大物还不把朕的皇宫给拆了。
柳文洙无奈,只得再一次跪下来:“皇上,既然此琴大兴朝无人能够……”
站在一旁的孔甲早已经看得透彻明白,没等柳文洙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柳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连我朝武将都能够抚得了,刚才的情形再清楚不过了,实在是你与李将军无缘,成不了知音,并非我朝中无人。”
颜广连忙附和:
“对对对,若柳爱卿觉得李将军的份量不够,那朕亲自弹奏于你可好?若你我是知己,那寡人的江山,便有你的一半,与爱卿共享。”
柳文洙立刻慌了阵脚,虽然明知道颜广的话为句玩笑,但这种玩笑,皇上可以随便说,作为臣子的,尤其是番邦属国的臣子,若当真了,那便是大逆不道,谋反作乱的罪名,谁能够承受得起,连忙解释道:
“皇上乃九五之尊,微臣何等下贱,怎配与皇上您为知己,只是臣想请求皇上,既然今日我们都没有荣幸欣赏这藕丝琴绝妙的琴音,臣斗胆请皇上恩准我高昌将此琴收回,若有一天真如这位将军所言,臣遇到知音,能够抚响这藕丝琴,到那时在与陛下分享。”
颜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刚才的情形还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表兄机智,想出这么一个法子,今日我大兴必栽一个大跟头啊。
这藕丝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越早脱手越好啊,虽说其为无价之宝,但对于颜广这非文人出身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大兴王朝何奇不有,还在乎这把破琴?
给你,接着把它当宝贝去吧。
“小小的高昌国也太猖狂了吧,一点也不把我大兴放在眼里,”没等颜广答应柳文洙的请求,却听到了李叔德的义正言辞:
“我大兴物华天宝,怎么会在乎区区一把琴,只是我大兴朝贵为宗主国,你高昌为附属国,附属国向宗主国进贡,又有何收回之理?若不是我大兴的庇佑,恐怕你高昌也不会像今日一样太平吧?”
这次颜广不解了,把李叔德喊道跟前,低声问道:
“表兄,你要那把破琴干什么用?给他就给他了。”
“皇上,这不是琴的问题,不管是什么东西,既然作为贡品,进贡给我朝,又怎么能让他再拿回去呢?这要是传出去,那我大兴今后还怎么在各个番邦属国面前立足?再说他高昌今日明显给我大兴挖了个大坑,这等大不敬,不给他点颜色,今后还怎么把我大兴放在眼里。”
颜广幡然醒悟,差点又一次上了柳文洙的当,若是答应了他的请求,那大兴王朝的威信何在,颜广装出恼怒的样子:
“不知柳爱卿此举是何意?难道当真没把我大兴还有朕放在眼里吗?”
柳文洙误以为自己触动了雷霆之怒,赶忙解释:
“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藕丝琴虽非凡间俗品,但与大兴朝相比,实在不入流,臣是不想献丑,对皇上您不敬,也丢了我高昌的颜面,所以才恳求皇上准许微臣收回,与这藕丝琴相比,我高句丽进贡的第二件物品才真正称得上人间极品啊。”
不得不说,柳文洙的思维话语跳跃地恰到好处,既巧妙地跳过了藕丝琴的问题,又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庞然大物身上,那么接下来,才是此行目的的真正开始。
此时,朝堂上的群臣才忽然想起与藕丝琴一起抬进来的那座四四方方的庞然大物。
这时那四位强壮的使臣已经来到庞然大物跟前,双手紧紧地用力按着盖在上面的绸缎,与对待藕丝琴的小心呵护截然不同,四位大汉一人守着四方形的一角,不像是怕自己损害了这宝物,反倒是怕这宝物伤了他们一样。
从这件庞然大物进入殿堂时所有人都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那几个壮汉的样子,更觉得不对劲,甚至有些神秘,可是哪里神秘,又看不出来,总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这等的庞然大物在朝堂上出现,还真是第一次。
从衣着看得出来,这四名高句丽使臣只是个苦力,并非如同柳文洙那样的尊贵使臣,他们的眼神中并没有淡定的神态,而是充满了畏惧,既不敢靠的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深陷于两难的矛盾之中,虽然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但身体还是出卖了他们,对待某种物品那种天然的抗拒,人的意识怎么也控制不了的。
这更让人好奇,这件庞然大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柳文洙口口声称此物要比藕丝琴珍贵百倍,可虽然他嘴里念叨藕丝琴拿不出手,但明白人都知道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到底这四方形的东西是何物,群臣们既好奇,又担心柳文洙借此物又做出什么乱子来。
柳文洙这次也不卖关子,命令四位壮汉将其抬起来,放在群臣面前,自己亲自走过去,一把将上面的锦缎掀开。
原来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大铁笼,铁笼的每根柱子都有胳膊那么粗,铁笼子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宝物,笼子里横卧着一头野兽。
身体肥胖,头大,耳朵大,眼小,全身长毛,深黑色,头部较大,四肢短粗,通过体型及那刚刚露出嘴巴的獠牙,可看出乃是幼崽。
朝堂上顿时响起窃窃笑语,颜广也忍不住发笑:
“柳爱卿,你又在逗朕开心么,想不到高昌竟然这般见识,这不就是头猪嘛,难道你高昌一个国家也没有一个人识得此物吗?”
此言一出,便引得群臣哄堂大笑。
柳文洙却一脸严肃,提高了音调:
“皇上,难道您看不出,此物并不是猪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黑一点,多了一副獠牙吗?这是头怪胎。”颜广依旧不在意。
朝堂上的一位地方官员俯首道:
“皇上,您位居深宫,自然有所不知,此物确实与我们平时食用的养猪有所不同,但也没多大差别,都属于同一物种,只不过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民间俗称野猪。”
颜广若有所悟的样子:
“噢……原来如此,每年各地方呈上的折子,都有野猪袭人的事情发生,想不到此物长这般模样,看这厮不过三五月,竟这般吓人,若是一头成年的野猪,恐怕三五人也动它不了啊,柳爱卿,你今天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不对啊,朕听说你们高昌到处都是荒山野岭,这种野猪,应该很常见啊,你今日把它当做宝贝进贡给我大兴,是何用意啊?再说我大兴也不缺这个啊。”
柳文洙听出了颜广话里的鄙夷之意,不再作声,向其中一位壮汉使了个眼色。
那壮汉便将笼子的门打开,蹑手蹑脚钻进去,极其小心,一脚狠狠地踹在野猪的肚子上,连忙退出来。
那野猪从沉睡中惊醒,但它眼神迷离,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样子。
壮汉鼓起勇气,再次进去,连踹三脚,一下子将其整个身子踹起来,碰在笼子的铁栏上,它才似醒非醒地抬起头,想要起身,向前一拱,支起四条腿,还未站直便直接摔倒在地。
看样子,高昌国不知给它喂食了什么药物,才使它四肢乏力。
壮汉见此,出来,从身上摸出一块肥肉,扔在笼子的门前,那野猪嗅到了肉的味道,立刻来了精神,一下子站起身,向那块儿肉走来,却引得大兴朝所有人一阵惊骇。
太不可思议。
此物竟不是如一般的四只脚动物那般走路,而是跟人一样站立直行。
而它走出笼子,弯腰用一只前脚就像是人的手一般灵活,抓起地上的肥肉塞进嘴里大口地吃了起来,动作之流畅熟练,并非是后来人为的驯化,而是天生便这般,令人无不惊奇。
柳文洙依旧不多言,从身上抽出佩刀,使出浑身力气,向那野猪头颅砍去。
众人都不解柳文洙此举是何用意时,只听“当啷”一声,柳文洙手中的配刀竟折为四截,而那头野猪竟然毫发无损,怡然地嚼着嘴里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