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记:纵无成效亦藏拙,若有所成甘守株。
次日,郁小迟依旧早起,在绿萼峰上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哪处院落叫做昙华林,倒是发现了一个种满昙花的地方,其中有几处房舍,皆是空无一人。
无趣的小迟绕道来到寒客堂吃早饭,轮到她领饭时,她问发饭的小哥,“师兄你好,我有事找范师兄,请问他在吗?”
小哥一看是郁小迟,笑着往她碗里多加了一些饭菜,然后扯着嗓子喊道:“饭桶,有人找你。”
“让她进来。”后厨里传来洪亮的声音。
小哥不好意思地对着小迟笑道:“姑娘别介意,饭桶就是这个衰样,请姑娘移步后厨。”
小哥的态度让郁姑娘觉得心情很好,谢过之后,就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食物,去到后厨。后厨堆满了柴米油盐,一个肥头大耳的汉子正背对着小迟切菜。
范同?饭桶?取名字的人真的很有先见之明呢。
“什么事?”范同笃笃笃地切着萝卜问道。
“那个,我是黎慕谦的进修弟子,我想问……”
啪!范同将菜刀放下,回头谄媚笑道:“诶哟,原来是忘机仙人的徒弟,失敬、失敬,郁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包我身上。”
郁小迟的笑容僵在脸上,望着这满满一托盘的食物,敢情是因为当日仙人一怒,所以这绿萼峰上下才怪里怪气的。
郁小迟坐在柴垛上,笑着说:“打扰范师兄了,您叫我小迟就好了,您继续切菜吧,慕谦师兄说过我有事可以来找您,我就是想问问,一个早上我都没有看到他,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忙些什么?”
范同轻轻地切起菜来,笑道:“嘿嘿,郁姑娘,额,小迟客气了,黎师弟生活简单得很,不是在练功就是帮首座处理事务,这次他在紫霞阁呆了一个多月,这会肯定在首座身边忙着呢。”
小迟在柴垛上吃着早饭,点点头,又问:“那他会过来寒客堂吃饭吗?”
“很少来,平时都是寒客堂的弟子给他送去的。”
“为什么?”
“他是首徒,有时候忙得错过饭点,所以,李东首座就特地吩咐寒客堂一日三餐给他送饭了。”
“这么忙啊,那我的到来,岂不是雪上加霜?”郁小迟皱了皱眉。
“可不是嘛,按他的资质早就可以收进修弟子,要不是……”范同突然禁声了,望着眉毛上挑的小迟,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巴掌,只好笑道:“小迟的到来,刚好可以调节他单一的生活。呵呵呵……”见小迟默默吃饭,并未回复自己,范同谄媚道:“要不,我今天送饭的时候,让他来找你?”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人家慕谦哥哥那么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目送着小迟离去,饭桶师兄一头雾水,郁小迟又随和又可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好吗?
而在另一边,日上三竿,三位大哥大姐的掌教师兄见到进修弟子迟迟未出现,都不约而同地来寻人,结果,却看见酒气冲天,呼呼大睡的三人。
郁小迟回到玉骨轩时,正好撞见三位哥哥姐姐跪地认错,三位掌教师兄怒气冲天的局面。
跪地的三人,见到神清气爽的郁小迟,皆是一惊,特别是“三朝元老”关超,脸色哀怨得快滴出墨汁来——三年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新人灌倒旧人的反转局面。
看到兄姊们脸色,郁小迟一脸我懂了的表情,不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闯祸后认错,这件事我最拿手了。
于是,于是,郁小迟也刷得一下跪下了。
只是,小迟这一跪,座上的三位掌教师兄突然一同站了起来。论起辈分来,梅九疑与洛白同辈,故而李东与小迟同辈,所以,他们三人还要低小迟一辈……
不明就里的小迟哀婉陈述道:“三位掌教师兄,这一切都因小迟而起,昨天,小迟初来玉骨轩,与三位哥哥姐姐一见如故,一高兴,就让哥哥姐姐们陪着喝了几杯酒,不曾想……千错万错都是小迟一人错,要打要罚,小迟一人全力承担。”
脸色怪异的大弟子田木安道:“玉骨轩内严禁饮酒,你们还聚众饮酒!”
玉骨轩内严禁饮酒?一头雾水的小迟从挤眉弄眼的三位兄姊眼中证实了这一句话。郁小迟用更加哀婉的语气道:“都怪小迟,刚到一个新的环境,非常想念远在忘机山里的师父,就拿出师父留给我的十年酿,借酒消愁,三位哥哥姐姐不忍我独自悲伤,又顾及门规,在我的苦苦劝说下,只是陪我喝了一小杯,不曾想,这十年酿让没喝过的人一喝就倒……”
三位哥哥姐姐的脸色更黑了。刚才还说一高兴就喝了几杯,现在却说为了消愁只喝了一杯。小迟这骗人的计量只有在忘机仙人面前才能蒙混过关吧?
一直不说话的李明辉忽然笑道:“既是如此,念你初犯,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田木安还想说什么。
吴勇也笑道:“师兄,郁小迟新来乍到,还不懂规矩。”
“哎,”田木安叹气道:“你们三个还不快去收拾一下,待会紫微台上见。”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三位掌教师兄出了玉骨轩后,四人帮哈哈大笑起来。
“小迟够义气,不愧为我四人帮的小妹。”关超起来拍拍小迟的肩膀道。
“那是!”小迟很是得意呀。
“不过”关超鄙夷道:“你撒谎的技术真的有待提高……”
小迟天真地问:“他们不是信了吗?”
庄小娃一语道破:“他们是觉得你是忘机仙人的徒弟,不好惩罚你。”小迟很是无语,似乎离开师父,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
邢玮笑道:“小迟的酒量真好。”
另外两个人才想起这问题的关键,对啊,他们昨天的目的就是为了灌倒郁小迟,没想到反过来被灌倒了。
庄小娃天真地问:“忘机山上的人,酒量都很大吗?”
小迟只好讪讪而笑,说:“还好,还好。”总不能如实回答说自己是偷喝酒练出来的吧?“倒是你们,快快解释,玉骨轩为何禁止喝酒。”
邢玮和庄小娃不约而同地指着关超,关超却一溜烟跑了。庄小娃解释道:“因为,三年来,玉骨轩频频出现醉酒闹事的新闻。都是他捣鼓的。”
走出玉骨轩后,田木安紧皱眉头,喃喃道:“这事,我怎么都觉得郁小迟在撒谎啊。”
吴勇笑道:“不用说都是关超起的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明辉亦笑道:“无论是真是假,难道大师兄你还真敢去惩罚忘机仙人的徒弟?”
哈哈哈……念此,原本怒气冲天的师兄弟三人笑着离去。
当日,整个绿萼峰都在沸沸扬扬地谈论着,进修弟子郁小迟,不顾门规,在玉骨轩内聚众饮酒,最后,众人皆醉她独醒。
下午,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赶到玉骨轩,一入门,便见到一袭绿色的身影站在梅树枝头摘青梅,身形灵敏,穿梭于吱呀之间。
“郁小迟!”黎慕谦微怒道。
听到黎慕谦的声音,小迟立即从树枝上跳下来,蹦跶到黎慕谦面前,欢喜道:“你忙完了?”
“聚众饮酒、装脚痛,你花招还真不少啊?”黎慕谦脸色微愠,眉毛一高一低,在小迟看来,只觉得可爱。见她还没有一点知错就改的样子,黎慕谦皱眉道:“还不知错?”
小迟耍赖皮道:“我饮酒不闹事,昨日脚痛,今日好了,何错之有?”黎慕谦顿时语塞,沉着脸不说话,小迟却是心情很好,笑道:“我败坏你的名声了?”以往在忘机山的时候,她败坏洛白的名声可是败坏惯了。
听到这话,黎慕谦气得扭头就走,郁小迟立即跑上去伸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瘪嘴道:“好啦,我知错了。”
“错在哪里?”黎慕谦觉得好气又好笑。
“错在我是你的进修弟子,不该替关超他们揽下所有罪责,坏你名声,不该在脚痛发作的时候慢慢走路,拖你后退……”
黎慕谦差点笑了出来,“你这是在认错吗?”
郁小迟一翻白眼,不说话了。人家是忘机仙人最疼爱的幺徒,是全忘机山的宝贝,何曾这样憋屈过了。
黎慕谦耐心解释道:“这是九疑山,不比忘机山随意,人多口杂,规矩也多。因为那忘机仙人给我那一掌,又因你拜入我门下,现如今,你我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人人都盯着我们看,纵使是芝麻绿豆点小事,也会被说成大事。要在九疑山安静度日,就得安分守己。”
第一次听黎慕谦说教,郁小迟似懂非懂,问道:“我们做好自己,何惧别人说什么?”
黎慕谦看着这天真的弟子,有点挫败,道:“这叫人情世故,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郁小迟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心里嘀咕着:“我才不小呢。”嘴里却说:“嗯,我明白的。”
“嗯,”黎慕谦欣慰地点头道:“既然你腿脚没事了,就跟我来练功吧。”黎慕谦心想,才来绿萼峰一天及惹事了,还是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看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