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紫霞书阁
凌莞看出了郁小迟的哀愁,问:“你一直为了黎慕谦被忘机仙人打伤,又被曾外祖惩罚的事而耿耿于怀吧?”
郁小迟点点头,说:“虽然我什么都没做,可是一切因我而起,我怎可坐视不管?”
凌莞眼珠子一转,笑着说:“我打算去看曾外祖,你一起来吧。”
凌莞和郁小迟来到梅九疑处,适逢梅九疑正与几名弟子商议要事,便一直在门外候着。待那几名弟子走后,凌莞和郁小迟才进去。
凌莞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梅九疑闲扯着,始终没说到重点上。
倒是梅九疑开口了:“有事快说,要不以你的急性子,怎么可能在乖乖地在曾外祖门口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凌莞笑道:“曾外祖英明,曾外祖火眼金睛,只是不是我有事,是小迟有事。”
梅九疑道:“哦?什么事?”
郁小迟道:“还请梅掌门收回对黎慕谦的惩罚,当日是我有错在先,黎慕谦误以为我是贼人,才误伤了我,而我师父又重伤了他,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梅掌门这惩罚下得实在是不应该!”
梅九疑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黎慕谦怎么没有错?错在他心性浮躁,先入为主。”
“罪不当罚啊!”郁小迟辩解道。
梅九疑道:“实话告诉你吧,本座罚他去抄写经文,其实是为他好,正要挫一挫他的躁性,让他静心想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郁小迟略为惊讶,道:“小迟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事求于掌门。”
“但说无妨。”
“一切因小迟而起,小迟想请梅掌门准许小迟进入紫霞阁陪伴黎慕谦抄书。”
……
次日,郁小迟拿着梅九疑手谕,又来到洒金峰紫霞阁。看守紫霞阁的是醉醺醺的老者书翁,见了郁小迟,看了看手谕,又看了看郁小迟,醉眼迷离,喃喃道:“黎小子命真好,又来了个绿衣小姑娘。”说着带着郁小迟踏入紫霞阁的大门。
紫霞阁内除了老书翁,并未见到其他人,想来是习武之人不爱来这文绉绉的地方。紫霞阁一共四层,从上到下,分别称作:天、地、玄、黄,天室藏有各类武学秘籍,只有少数人可以上去,地室藏有史书,玄室藏有儒、释、道三家经书,黄室则放置一些杂书、字画。
领郁小迟进门后,书翁就把郁小迟晾在一旁,躺回自己的摇椅里,摇了摇空空荡荡地酒葫芦,然后心满意足地将最后几滴酒滴入口腔中,砸吧砸吧嘴道:“自己上去吧,他在二楼。”
一脸无语的郁小迟轻轻地踏上了楼梯,楼梯年久失修,一脚踩上去便发出了咯吱一声。小迟顿了一下,调整气机,再次踏步时,竟悄无声息了。所以当郁小迟站在玄室里时,黎慕谦依旧埋首于案头,之笔书写,静得只能听见毛笔划过宣纸的声音。郁小迟还能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
五年后,他的眉眼依旧深邃得让人看不穿,眉头依旧是若有若无地蹙着。黎慕谦啊黎慕谦,你究竟在烦恼什么,我郁小迟能做你的解忧人吗?郁小迟在心中问到。五年来,她设想过无数种相遇的场景,可怎么都没有想到,再次相遇,他竟一刀刺向自己。现在,他又在自己面前,认真的执笔书写,一如五年前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那么熟悉、那么靠近,可又是那样陌生、那样遥远……
小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黎慕谦。
不知过了多久,抄完了一页书的的黎慕谦,侧脸翻书,余光瞥见立于一旁的绿色身影,眉头微蹙,缓缓道:“不是让你别来吗?”抬头,却看见一张挂满泪水的清秀脸庞正忧郁地看着自己。黎慕谦一脸错愕,忙问道:“你是谁?怎么哭了?”
沉思中的郁小迟这才醒过来,连忙背过脸去,用手背将眼泪擦干,再转过脸来,红着眼睛嗔笑道;“你抄书抄傻啦?刚刺了人家一刀,就把人家忘了?”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右肩。
黎慕谦将郁小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半天才半信半疑地吐出那三个字:“郁小迟?”小迟一脸欢喜,心想,他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正想用力点头时,却听到黎慕谦说:“你怎么是个女的?”郁小迟顿时一脸哀怨。
黎慕谦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刺了她一刀,才表现出这样的神色,立即担忧道:“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对不起……”
郁小迟生怕黎慕谦自责,立即将右手抡了一圈,笑道:“我很好,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转而又愧疚道:“你呢?对不起,害你受伤又受罚……”
黎慕谦看着悲、喜、忧这几种表情在个奇怪的小姑娘脸上自由变换着,不由得嘴角上扬,眉头舒展道:“所以,你是特地来看我的?”
郁小迟认真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道:“这是药王爷爷送的百草丹,你快吃了吧,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黎慕谦惊异地看着小瓷瓶,心想世人都知,药王卫矛独门秘制的百草丹千金难买!中毒者,服之能解毒;有伤者,服之有奇效;练功者,服之长内力!而郁小迟手上这颗百草丹,想必是当日因郁小迟在凌霄山庄受伤,洛白发怒,卫矛是为了顾全大局才送出手的。这百草丹对当时受伤的郁小迟来说都是绰绰有余,而对这时的他黎慕谦来说更是大材小用。
黎慕谦无语笑道:“诶,不是,我们很熟吗?你可知道这百草丹是千金难买的灵丹妙药,怎可轻易送人?如若你是觉得我因你受伤、受罚过意不去,我也因为伤了你十分愧疚,这样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郁小迟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送药给你,不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而是因为你受伤了,你需要他。如果你不去用它,即使它价值连城,对我来说也只是一颗普通的药丸子。”
黎慕谦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郁小迟,然后回到书案旁坐下,提笔说道:“我要抄书了,你请回吧。”
郁小迟欢喜地将小瓷瓶放下,蹲到黎慕谦面前,问:“你还有多少才抄完?”
黎慕谦指了指旁边桌上堆着的一大堆书,苦笑道:“八百多本。”
郁小迟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绝望道:“还有那么多?”
黎慕谦毛笔沾了沾墨,提笔在宣纸上低头书写,道:“所以,请你尽快离开,我需要全心全意抄书。”
郁小迟安静了一会,坚决道:“让我跟你一起抄吧,梅掌门同意了我来陪你抄书,没说不准我帮你抄书。”
黎慕谦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突然紧皱,冷冷说道:“我黎慕谦虽然受罚,却也是心甘情愿,还没沦落到要以作弊来蒙混过关。你,立即出去。”
看着黎慕谦突然翻脸,郁小迟又惊又委屈,这十五年来,何尝有人对她摆过脸色,于是慌张地站起身来,黯然离去。
黎慕谦看着放在桌角的小瓷瓶,心想,见到这个不正常的丫头,自己也变得不正常起来,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继续书写。
当天夜里,黎慕谦依旧抄书抄到很晚,直至累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次日醒来,黎慕谦发现自己又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书桌上,依旧摆放着昨晚抄到的那一页。
咯吱、咯吱……书翁踩着陈旧的木板阶梯上到紫霞阁二楼,敲了敲玄室的门道:“吃饭了!”黎慕谦收拾了一下,跟着书翁下到一楼去吃早点。吃着吃着黎慕谦就觉得不对劲了,今天这个书翁怎么老是对他吹鼻子瞪眼呢?
“陈伯,你今天是怎么了?”黎慕谦问道。只有在没人的时候,黎慕谦才会称呼书翁为陈伯。十年前,陈伯到潭城办事,正遇到阴司老蝠血洗黎家,于是暗中救下黎慕谦,并带他到了九疑山。因此,黎慕谦早把陈伯当成了亲人。
“哼!不曾想你这小子没有孝敬过我一天,如今还要我照顾你吃喝拉撒。”说完,书翁陈伯拿起酒葫芦,摇了摇,一听声音就满满当当,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听到书翁的话,黎慕谦很无语,只好一转话题道:“昨天就听你说你的酒喝完了,这是哪里来的?”
“绿衣丫头送的……”一讲完,书翁就做贼心虚一般捂着嘴巴。想到绿华,黎慕谦眉头微蹙,并没有说话。书翁眼珠子一转,又开口道:“诶,对了,以后你抄书别抄得太晚,到点就下来休息,要是像昨晚那样,不知何时睡着,打翻了烛台,烧了我紫霞阁,看我不把你小子的皮剥下来。”
黎慕谦停下碗筷,盯着书翁打量许久,说:“书翁,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
书翁一吹眉毛胡子,瞪眼道:“我哪里奇怪了,快点吃完,然后把碗洗了。”
饭后,黎慕谦在紫霞阁院中练了一会剑,书翁在一旁指点,练完后再上二楼抄书。虽然说黎慕谦被禁足于紫霞阁抄书,实际上像是回家了,这里有书、有书翁,还可以做他喜欢做的文墨功夫。只是,他作为绿萼峰首徒,他要快点出去,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他去处理呢。
话说,久居东海忘机山的洛白终于重现江湖,凌霄会武后,名声过旺的洛白万事缠身,终于在幺徒郁小迟上山三日后,来到了九疑山。在九英峰里,昔日师兄弟二人,今日的江湖二仙再度聚首,分外唏嘘。只是,忘机仙人莅临九疑山,惹得整个九疑山弟子心情激动,不少弟子还借故来到九英峰,只为一睹传闻比九疑仙人还要出尘的忘机仙人风采。
忘机仙人左顾右盼,唯独不见爱徒郁小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