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东西分明就是木头,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木,但是上面的纹理足够说明一切。我又看了看他的骨节连接的地方,再敲了敲他的背,里面分明就是空的。
这是个木偶,制作的工艺简直巧夺天工。除了身上没有毛发,其他部分与人的外形极其相似,远看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连各个关节,如果不仔细看,就根本不能发现其中的缝隙。
我很纳闷,这墓的主人干吗要放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木偶在墓里?难道是殉葬人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回想曾经翻看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关于木偶的起源问题。
有一种说法。商代的时候,盛行用活人殉葬,周代也有人殉,但是比前代少。春秋时期,用活人殉葬死人的陋习已经遭到了有识之士的反对,开始用人偶代替活人殉葬。这些木偶人大多用桐木制成,大概取的是“同于”的意思,意思就是说,用这些人偶殉葬等同于用活人殉葬。尽管如此,孔子还是坚决反对,他认为,往古扎个草人(名为‘刍灵’)就可以了,现在刻木为偶,犹如生人,太不人道了,斥责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始作俑者这个成语就是来源于这里。
“偶”为什么又叫“俑”呢?东汉郑玄解释:“偶人也,有面目机发,有似于生人。”三国魏人张揖在《埤苍》中解释“机发”:“机械发动,踊跃,故谓之俑。”俑即是一种设有机关,一经发动,即可跳跃的木偶。
汉代郑玄认为木偶最早始于西周初年,但考古学只知道周代已经有了土偶,春秋战国的古墓里出现过木偶,孔子所说的俑,可以跳跃,在先秦考古中还没有发现。不过,在素有“木偶艺术之乡”之称的山东莱西,一座西汉古墓已经出土了可以跳跃的木偶。
我身下的这位仁兄,不仅能跳,还能跑、能打、能摔,可能就是孔子所说的俑吧!而且这制作工艺也太巧夺天工了,可以和活人媲美了,中国古代竟然已经有这么精妙的艺术了吗?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从他和我打斗的过程可以看出,这个木偶基本上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动作行为,不知道他有没有其他功能,比如说听、说、看、吃、喝、拉、撒?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乖,给姐姐叫一个听听。”
回答我的是他破釜沉舟的反抗。
他身体猛地一翻,将我甩到一边,我的右手一直没松,所以只听到“咔哒”一声,他的手臂反折,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弯在身后,脱离了身体的控制。
他的身体内部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好像是引线在收回,却被卡住了,不停摩擦的声音。我借着矿灯的光一看,果然,在他手臂脱节的地方,有一节铁丝一样的线露了出来。
刚才他的头掉了,恐怕也是这种线把头收回去的吧?
顺了几下子,他的手臂终于恢复了原样,就又不顾一切地向我攻击。既然知道了他是什么东西,我就有了对付他的方法,不用再没头没脑地乱躲了,抽出匕首就迎了上去,招招往他的关节处砍。
墓的主人把他放在这里,应该是为了阻挡盗墓贼的脚步,为了活命,我不得不和他搏斗。可是,这是一件凝结了中国古代人民智慧的艺术品,美轮美奂,巧夺天工,拿出去足以震惊世界,也许以后,这座墓会被发现,进行考古挖掘,他可能也会重见天日。所以,为了保护这种物质文明,我不能将他破坏得太过严重。
匕首挑断了他大腿根部的连线,双腿掉落在一边,他终于倒下,双手仍然在不甘心地挥舞,我又挑断了他手臂上的线,他才不能再动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我松了一口气,把洛阳铲上的螺纹钢管拆下来,装进背包里,想了想,把洛阳铲也装了进去,手里只拿着矿灯和匕首。背好包,我这才仔细观察这个耳室。
这个耳室没有之前的那个耳室精美,墙壁上也没有壁画,地面也很粗糙,我走到墙角的箱子跟前,蹲下来查看。箱子是木头的,鲜艳的朱漆经过时间的洗刷,早已经斑驳不堪,上面挂着长满了铜锈的铜锁,已经不能再用锁打开了。
我用匕首插在盖子的缝隙里,猛地用力翘起,箱子发出“吱呀”的闷响,勉强露出个缝隙,把矿灯凑过去,却只能照到上面一点,下面什么也看不清。我向匕首上加力,没想到这箱子的木板年代太过久远,腐朽地太厉害,根本承受不起,啪的一声断了。
飞溅的木屑差点掉进我的眼睛里,一股刺鼻的味道一下子冲了出来,我眼前一晕,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用矿灯去照里面,一看清里面的东西,我的心差点从胸膛里跳了出来。
一具骸骨躺在里面,头部扬起,下巴脱落,整个身体姿态十分扭曲,一只手高过头顶,直直地指向对面的墙。如果他是以这种姿势死的,那么他简直可以媲美杂技表演家了。
今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这次也算不了什么,顶多也就是心跳加速,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这个箱子里除了这具骸骨,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我看着其他箱子,心想,该不会这些箱子里装的全是骸骨吧?为了证明猜想,我把所有的箱子都撬开了。
十二个箱子里都是骸骨,无一例外。
我松了口气,这个耳室的都是些死物,我不用那么担心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指引我出耳室,我只能像王佑铮那样在墙上摸,摸了半天也没有找着一块特殊的砖头,最后泄气地蹲了下来,正想着其他办法的时候,突然看到刚才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那只手正指着我左边的那道墙。
我心里一动,以前看武侠片的时候,主角走到绝境的时候,总有高人指路,这些高人往往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骸骨,手却指着某道门的机关所在,现在我这种情况,跟那个极其相似啊!
我心想,该不会真的这么扯淡吧?
算了,先试试再说!
我走到那面墙前,对着他所指的方向,摸了一会儿,真的发现了一块能动的砖头,往下一按,石门真的缓缓打开了,还是悄无声息地打开的!
我心里一喜,对那具骸骨点头哈腰,顿时武侠片女主角附体:“多谢前辈,小女子感激不尽,如果您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就请托梦与我,上刀山下火海,风里来雨里去,小女子没有二话!”说完屁颠屁颠地钻出了石门。
矿灯的光照向外面,我一钻出去,就往塞石那边走,还没走两步,感觉身后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来,紧接着一道凉薄的嗓音传来过来。
“让你跟我进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转过身一看,王佑铮正站在墓道里,离我四五米远,皱着眉看着我,身边是开着的一道石门。
哎呀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呢!我明明跟你进去了,为什么里面没有人?”我疾步走过去,愤愤地看着他。
“什么没有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再说胡话了,快跟我出去,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正犹豫着,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不由分说地扯着我往前走。不安的感觉在他接触到我的一刻猛地爆发出来,手腕一个翻转,他没留意,我就挣脱出来了,蹬着墙壁借力,一个后空翻往后一跳,远离他的攻击范围,拔出枪,冷冷地对着他。
“你是谁?”我的声音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冷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别装了,你不是王佑铮。”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上前一步,“我怎么不是王佑铮?你到底怎么了?”
“站住!再上前一步,我立即开枪!”我警告他。他还要上前,我不得不拆穿他:“你的体温没有他的高,而且,身上的味道也和他的不同。”
他终于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看着我。阴森的墓道长长的没有尽头,沉默和黑暗如浓重的墨汁,笼罩在我们之间,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缓慢,空气无比压抑,我的额头上沁出了大片的冷汗。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头突然松开,面目扭曲起来,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表情看起来十分诡异,声音也变了,有些不男不女,雄雌莫辨。“这小子平时不是不碰女人么?怎么这么快就和你连床都上了?”我十分反感他说的话,不由得脱口说:“上你大爷!你才和他上床了!”
他眉头一挑,缓缓说道:“没上床会熟悉他的体温?没上床会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呵呵,真是个不诚实的丫头,不过,还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他脸色一变,脚猛地踢向墙壁。“太聪明了反而会让你死得更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脚下登时一空,整个身子直直向下掉,矿灯在慌乱中脱了手。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下面的距离有多深,我原以为下面会很深,可是还没等我把身体蜷起来,就已经着地,我只听到自己全身的骨头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