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洞里很黑,我和言言直接钻了进去,手忙脚乱地往下爬。人在绝境的时候,潜力往往十分巨大,这段距离,少说得有十多米,我们竟然在那个老刘赶来盗洞之前,就已经爬到墓室的砖墙。
砖墙下面有个缺口,大块的青砖散落在盗洞里,我和言言没有丝毫犹豫地钻了进去,一踩在石板的地上,我立刻打开了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幸亏刚才打斗之前把手电筒别进了腰间,要不然现在肯定两眼一抹黑。
墓的穹顶上刻着日月星辰,墙壁上影影绰绰,好像是壁画,我来不及细看。汉白玉的地板中间放了一口棺材,棺材后面有一道石门,已经被打开了,不知道通往何处。四周的墙脚下整整齐齐放着一排瓮罐,上面的盖子紧紧盖着,很像之前我和言言看到的那种罐子。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仍在地上,下面有一个包,我仔细一看,好像是阿文的包。
阿文的包怎么会放在这里?我心里纳闷,一边默念阿弥陀佛,一边硬着头皮跑过去,不敢往棺材里看,生怕看到骷髅什么的。包一捡起来,就发现下面还有一把洛阳铲,也顺便捡了起来,然后像有鬼在后面追似的,连忙跑回到盗洞口。
我把包扔在地上,掂量着手中的洛阳铲,心里想着如果上面的几个人从盗洞里爬进来,我能不能又狠又准地把他们拍晕。
虽然小的时候经常在山上玩,还一个人钻过黑乎乎的山洞,然而这次与以往不同,进的是墓穴,一想到这里是埋死人的地方,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言言倒是反常地镇定,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他看着那个通道说:“姐,咱们从那里进去找我哥和舅舅他们吧!”
我抖着嗓子说:“书里面说,古墓里有很多机关,一不留神就着道了,我们还是别乱跑了,就在这里吧,把这个洞口堵住,别让那些人进来了。等会你舅舅和你哥会回到这里来,到时候我们和他们商量商量,看他们要怎么办。”
言言摇摇头说:“不能这样,你要是不让那些人进来,他们狗急跳墙报了警,咱们在下面都得完蛋!”
他分析得很有理,我差点忘了这一茬,可是他们有枪,要是进来了,把我们全弄死在这里,还不是都得完蛋?
言言看我半天没反应,一跺脚,说:“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就打开手电筒往石门那里跑,我想喊他回来,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不见踪影。
周围黑得要死,手电筒的电量已经不够了,光线越来越暗,一想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远处还有一口棺材,棺材里还躺着一个死人,我的脑子就开始混乱起来,牙齿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盗洞里这时候突然传来说话声,一下子把我逼回现实,我才想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脑门瞬间就清晰了,索性关上手电筒,背靠着墙壁,手里紧握着铲子,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里,心怦怦直跳。
那三个人很久都不下来,就在我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有个石子从盗洞外面扔了进来。我心里一紧,看来是投石问路,他们还是要下来的。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渐渐有声音传进来,我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铲子。
就在这时,棺材那边突然咔哒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股寒气从我脚底上升起来,腿一个劲地发抖,差点都站不住了。我在心里哀嚎,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根本就是个过路的,你千万不要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啊!
这时,盗洞里一只手电筒照了进来,对着里面一阵乱照,好像是确信了里面没有人,终于,一只拿枪的手慢慢伸了进来,我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洛阳铲,静静地等着他的头伸进来。
可是,突然之间,在手电筒的光反射下,我的余光好像看见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随即抬眼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面前的墙角,有一个浑身惨绿惨绿的东西,再仔细一看,那似曾相识的尖利獠牙和直勾勾的眼神……
妈呀!
眼看着它身形一动,直直地朝我扑过来,我手一抖,竟然条件反射地将洛阳铲狠狠拍了下去。
一声闷响顿时响起,眼前突然一晃,我的腿软地站都站不住,猛地向后跌坐下去,有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朝我的这边照来,我这才看清,那一铲子打到那个人的头上,而我那一坐,刚好险险地躲开那个小怪物从上部的袭击。
这一切都在电火石光之间发生,小怪物一落地,转身又往我这里扑过来,这个小怪物的力气是我领教过了,我没有把握打倒它,只能尖叫着迅速往旁边一个打滚躲开了它,而它却一点都不给我喘息的空间,放佛不抓到我誓不罢休,我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慌不择路地躲着。
与此同时,盗洞里那三个人乱作一团,一个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另外两个见同伴流血了,都发了狠,抄起家伙就钻了进来。可能是里面光线太暗,他们并没有看清楚那个小怪物是什么东西,也许以为它是言言,就不怎么怕它,直接抄起家伙向我们招呼过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中,我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在棺材下面,而墙角那里同时传来一声失措的尖叫:“****!怎么是这个玩意!”这时,我的面前已经站了一双腿,举起的洛阳铲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寒光,照着我的头部将要砸下来。
这是想要我的命!
我不喜欢和别人动手,也不希望人家知道我身手好,但是并不代表我会任人欺负。
我心一狠,用腿迅速夹住他的腿,用力一绊,他站不住就摔倒在地上,我随即起身,狠狠地跪在他的小腿上,只听到卡擦一声脆响,他的右脚就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横向贴在地上了。
我身下的人立即开始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而墙角那里的那个人突然也惨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那个怪物还没有过来,我再一个打滚,摸起地上的包和洛阳铲,站起来准备钻进石门逃跑,可是余光看到棺材里躺着的人时,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突然像被雷击了一样停了下来。
我慢慢转头,慢慢地把视线下移,死死地盯着阿文睁大的惊恐的双目和张大到畸形的嘴巴。
他就那样死不瞑目地躺在棺材里黑色的液体中,一张脸露出来,脸色惨白惨白的,一双眼珠子很明显地突出来,眼白很多,瞳孔已经散开,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强制性拉开,嘴角几乎被撕裂到耳根,血流了一下巴,身子浸泡在液体中,还有几条手指粗细的蛇在游走,模样十分诡异惊悚。
他躺在棺液里,毫无生气,而我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他弄出来。
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六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母狠下心就把他给扔了,他是在垃圾堆上活下来的。因为没有人教育他,他不懂得人情世故,动不动就说错话得罪人,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后来跟了我爸爸,生活才渐渐好起来,还谈了个女朋友,打算明年结婚……下午,他走的时候,还对我笑了。
可是,他现在就这样躺在这里……
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浊气,我愣愣地看着棺材里的人,是谁?是谁杀了他?难道是眼前的这个怪物?
我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正背对着我的怪物,放佛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它突然放开咬着那个人脖子的牙齿,转过头来对上我的眼睛,咯嘣咯嘣磨了几下牙齿,又朝我扑了过来。
我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看着它快速移动的身形,算准时间,一个后摆腿狠狠地踢中它的头部!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它被我一脚踢飞撞到墙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它躺在地上,很久都不动。
周围死一样的静,我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盗洞口的那个人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墙角的那个人瞪着惊恐的眼睛,脖子上的血洞潺潺地流血,不知是死是活,而那个被我弄断了腿的人,还在那里抱着腿压抑着声音大口喘息。
一瞬间,我竟然有了杀了他们的冲动,但是立刻又恢复神智,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我才十七岁,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虽然有时候做事冲动,但是从来都没有严重到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地步。
这三个人已经收拾了,我完全可以从盗洞里爬出去,远离这地底下的黑暗与肮脏,回到文明世界,但是阿文死不瞑目的样子,说明爸爸他们可能出事了,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进去还是回去?
我进去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胆子虽然还算大,但是手脚不怎么利索,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总是帮倒忙,进去根本就是添乱。可是也不能回去啊!爸爸他们还在里面,万一有个什么事可怎么办?可是爸爸进过的墓比我吃过的烧鸡还多,就算出什么事,也有经验,总会化险为夷的。
到底是进去还是回去?
片刻之后,我一咬牙,一铲子拍晕躺在地上的人,捡了盗洞口那人的枪,翻了翻他们的背包,挑拣出一些照明设备,把东西都装进阿文的包里,背在身上,拿起洛阳铲,看了阿文一眼,钻进了石门。
言言还在里面,我是他的姐姐,我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
这是我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