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宁摇头,眉宇之间的凛冽清冷之气,让安健无法再继续安慰下去。
“你不理解!我们这样的人,”许宁的语气里满是悲愤:“从我们的眼睛里看出去的世界,是大叔你这样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我们不会出错!我们绝不会出错!”
俨然,她将自己归入了阳阳一类。
“阳阳看见了那个人的脸,可她无法形容和表达,因为我父亲,一切的始作俑者!也许幼年时,他还曾逗她玩耍,更有可能,对他的信任让她落入火坑!!”
许教授不会骗人!许教授给了咱家一个希望,一条生路!
也许刘姐也是这样的想法,才将阳阳送进了再没能站直后走出来的icu病房!
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怒火让阳阳失去了理智,加重病情,实验无法控制,也许影响到了什么,再加上许宁追查得紧,文峭便成了被牺牲的棋子。
阳阳的怒火依旧无法熄灭,正好许宁送上门来,她也许想置许宁于死地,昨晚的灰团黑影可见一斑。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会变成这样!”许宁怒不可遏,一摆手打掉了桌上的花瓶:“原来我以为他被逼迫被利用!没想到被逼迫和利用的对象,是我自己!”她懊恼悲痛,站在一地的水渍残花中间,痛苦不堪地撑住桌子,残存的碎玻璃割伤了她的手,许宁却犹自浑然不觉。
如此被信赖的一个人,却如此卑劣不堪!
许宁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阳阳那一长串暗黑感叹号的意思了,结界中,入夜后的要人性命的灰团,她也能够体谅了。
不过,等等!
“丫头,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安健紧紧捏住许宁流血的手,牢牢地捂住她的伤口:“吊坠!”
许宁怔了一下,眉心倏地一凝!
对了,吊坠!
最后,在见到吊坠的一瞬间,阳阳释然的表情是不会做假的!如果真是自己父亲,那这只吊坠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虽说能帮她解脱,可等了几十年的阳阳,一定不会希望带着仇人的东西入土!
许宁瞬时松了口气,这才觉出,手心的疼。
柜台后的小哥鬼魅般出现,无声无息送来包扎用品和消毒棉球,安健替许宁清理伤口,细细挑出玻璃渣。
这点疼许宁是不在乎的,战场上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安健还是将动作许多得极轻,直到最后包扎完成,才算松了口气。
“谢谢你,大叔。”许宁幽深黑眸极静的看对方一眼,没有笑意,却重重亲了他一下。
安健笑了,回亲一记:“要谢的多了,你这是谢哪一件?”
许宁一本正经严肃脸:“总之你领会精神。现在咱们的首要目的,得很把冒充我爸害我智商掉线的那个人找出来,我非得面对面问问他:这世上这么多人,你怎么想的就非得冒充我爸?”
“阳阳最后的表现证明她知道了,那个人不是你父亲,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安健的视线再次落回到练习册上。
然而,后面再也没有别的内容了。
“一定是加长了阳阳的麻醉期,她昏睡过去,再也看不到别的了。”许宁恨恨地咬牙:“看来那些人发现了阳阳的秘密。”
安健若有所思:“我们在夜里依旧碰到了灰团,说明那时候阳阳还是有知觉的,她之所以放出灰团,是想伤我们,还是后山那些人呢?那些人,到底有没有也进入她的结界呢?”
许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意朦胧,树影婆娑,倒春寒还是没有结束的意思。
“晚上去看看吧,无论是真是幻,去看看就知道了。”
今晚不会再有灰团,也不会再有火光,无论好的坏的,结界都已经肯灰飞烟灭,所有的悲伤欢乐,都随着阳阳一起去了。
夜幕降临了。
月亮像半个被撕开的人脸,带着疤痕,在缓缓移动的云层中半隐半现,把大草地映得一片苍暗晦涩。
广袤的穹窿罩着隐进水汽与霓虹中的城市,高低起伏的钢筋水泥丛林,一直向远处无边的黑暗中延伸去。
随着微风荡来荡去暮霭似的轻雾,略略带着某种腐草烂根的腥臭味,多日不见太阳难免会有这样的不洁气息。
暗云,月色和轻雾,包围着星星点点亮着灯光的疗养院,随着流荡的雾,本来就昏暗不明的灯光也若隐若现,很像夏日坟地里的团团磷火。
周围,草地山林将夜幕切割成一块一块,愈发荒寒凄迷。
正对疗养院大门的一条小路旁,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车,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都不说话,沉默地看着那座孤零零的大楼。
午夜终于来临,原本亮着灯的楼内,逐渐熄灭到只剩下最后几盏。多少年灯光通明的icu,今晚也变得黯然悄无声息。
月光如死神的注视,狞笑着撒向这诡异的楼体。
“大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漆黑的夜晚,如果一点灯火都没有,却突然出现孤零零的一处光亮,绝对是鬼火而非灯火。”许宁喃喃地对安健道:“这个疗养院要说没鬼,打死我也不信,真有奶奶,也绝不能送这儿来。”
安健哼了一声:“活这么大我还真没见过鬼,要不是赶着上山,真想进去会会这帮不是人的东西!”
两人带上黑色的帽子,悄无声息地下车,脚下,是一条狭窄多草的由大道斜岔出去的小路,曲折迂回地穿过右侧平地,再向前走,就是一座陡峭的乱石密布的小山,多年前已不知被什么人被开成了花岗岩采石场,迎面是空空荡荡光滑的坡面,想爬上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它的另一面,则是暗色的崖壁,隙罅里长着羊齿植物和荆棘,同样很难抓着攀爬。
但是,正因如此,许宁和安健才会选择从这里上山。
越难的地方,敌人的防御越是薄弱,都是军队出身的人,到底几年战场上不是白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