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在小佛堂里面闭着眼睛,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念珠,一脸平静慈和的表情。
南宫萧坐在特制的轮椅上面,被推着来到佛堂,却没有出声打扰,挥挥手叫想要出声的丫鬟们退下去,自己就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头发花白的祖母。
老太太按着习惯念完了经,又念叨了几句请求菩萨保佑合家安乐之类的,磕了头,这才慢慢地起了身:“什么时辰了?”
“时辰还早着呢,耽误不了祖母的事情。”南宫萧笑着回答,东篱见状很乖巧的推着轮椅进门来:“祖母侍奉菩萨如此诚心诚意,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若说她前世是个无神论者,这一世经历了那么多鬼怪妖魔之后,却是再也不敢说什么不信鬼神的话了,别的不说,就她怀里还藏着三只鬼呢!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老太太笑的裂开嘴巴,却又责怪道:“有什么事儿打发个丫鬟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你身上有伤,还这么不知道疼惜自己。东篱也是,以后他再这么由着性子来你该说的就得说。”
东篱自然含笑答应着,不过还得说几句好话,再怎么喜欢她,媳妇终究是个外人,当祖母的说自己的孙子几句那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要是附和了就会叫长辈心里不舒服了:“祖母说的自然是,不过相公要亲自来瞧瞧祖母,那是一片孝心,我怎么好拦着?”
老太太心里高兴:“上我那儿去吧,这里香火味儿重,别熏着你们。”
“这会儿外面不热,屋里终究是有些闷的。”南宫萧想了想:“祖母这梧桐苑里头很是凉爽,叫丫鬟们收拾一下,咱们到那儿说话去吧!”
“也好!”老太太答应一声,马上就有丫鬟把里面的桌椅收拾干净铺上坐垫,点心水果茶水之类的片刻功夫就上齐全了。
“祖母这儿倒真是个好地方。”一进梧桐苑就感觉一片凉爽绿意扑进眼帘,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大伞,树上不少的鸟儿飞来飞去,清脆的鸣叫。“人家不是说吗?凤栖梧,您这儿这么多的梧桐树,哪天说不定就招了金凤凰来了。”
“要说咱们家招来的金凤凰,那可不就是你吗?”老太太一张脸笑成花儿,对身后跟过来伺候的郭嬷嬷打趣道:“你看这俩孩子,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多招人稀罕!哪天要是再添一个胖娃娃,那就完美了。”
南宫萧转过脸来对着东篱挤挤眼睛,面上是一派毫不遮掩的喜悦之色。因为之前两个人谈心,东篱虽然还是没有接受他,但是终究是答应给他一个机会,两个人试探着相处看看。这是难得的机会,她自然会好好把握。
“祖母太着急了,东篱可还小呢!”看着小妻子脸红的别过脸去,南宫萧微微一笑,捡了一个黄澄澄里透着胭脂色的杏子递给东篱握着:“孩子早晚会有的,总会叫祖母抱上曾孙就是。”
老太太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郭嬷嬷也掩着口笑,唯有东篱,低着头,暗地里伸手过去在南宫萧的腰侧寻了块软肉拧着狠狠一转。
南宫萧面上却丝毫没有什么变化,桌子下面不动声色的把那只小手给抓在手心里:“孙儿是想求祖母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老太太见他心情很好,也跟着高兴:“祖母只要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拒绝你。”
“东篱不是搬去郊外庄园去了吗?”南宫萧这才把来意说出来,“孙儿如今受了伤,办差是用不上我了。在府里呢有人来人往的,也不利于养伤,所以,孙儿想......”
“你也想去郊外庄子?”老太太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怨不得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就想着陪你媳妇,把我这老太婆扔一边儿了?”
东篱惶恐的站起身来:“祖母误会了,相公只是不想家里因为他受伤的事情再生出什么时段来,所以才想着避开的,祖母若是愿意,也一同去散散心也好。”
“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老太太却撑不住笑了起来,她对面的南宫萧倒是老神在在的,对于老太太忽然的感慨根本就没什么反应。
郭嬷嬷咳嗽了一声:“夫人,老太太是在开玩笑呢,您不必担心。”
“我就说你这么个泼猴儿,配东篱这么个好姑娘是糟蹋了人家。”老太太收起笑来,伸手去拿面前的核桃酥,结果却被南宫萧抢先一步拿走了,另推了一盘烤薄饼过来:“祖母,您最好不要吃甜食。”
郭嬷嬷在后面捂着嘴乐,老太太瞪了南宫萧一眼,不情不愿的捡起一块薄饼放进嘴慢慢地吃了,喝了口茶水擦干净嘴巴之后才继续开口:“想跟媳妇一块儿就直说,跟我还玩这么些虚的。我难不成还会留下你们不许出门了?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叫你也一起去郊外住着吗?虽然你意外受了伤,在府里面就医比较方便,不过既然你执意搬出去,我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东篱坐在一边静静的给他们祖孙两个削水果,对他们的谈话打定主意不掺和。
“我出去一段时间也好。”南宫萧坐的时间久了有些累,往后靠了靠,东篱赶紧帮他把椅背往后调整了一下,保证他能够躺的舒服,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却叫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对东篱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您也知道了吧?宋家表妹要去参加选秀了。”南宫萧看着东篱继续削着水果,嘴角弯了起来:“母亲本来的意思是抢在进宫参选之前把表妹塞我这儿来,塞过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祖母您心里也明白。”
宋怜心要是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东篱挤走,要不然堂堂的安国公府嫡小姐难道要给人做妾吗?她背后又有黄氏和安国公府做靠山,到时候镇北侯府绝对会乱成一片人仰马翻。
“你是想要避开他们?”老太太皱皱眉,却不怎么赞同:“就算你避到庄子上去,他们有心的话也是一样会找上门去的。”
南宫萧摇摇头,想起冒冒失失闯进去当着楚良辰嚷嚷不进宫的宋怜心,恐怕她是非去不可了吧?“安国公忽然起意叫女儿去参加选秀,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我想他可能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宫里头最近可能又要有什么变动了,这个时候,我离开比留下要好。”
老太太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了,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几分:“既是如此,那你就自己做主吧!唉,也别怨你母亲,她虽然做了很多的错事,但终究是你的母亲。她这个人说起来,虽然有些自私,但是对你却是很好的,不管她做了什么,你就是气她恼她,但是不可以恨她。”
南宫萧微微垂下视线:“祖母放心,我明白的。”
老太太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还有东篱,你婆婆就是还没转过弯来,她这么多年以来就想着让她的外甥女做儿媳妇,结果没成,心里憋着一股气,你多担待点儿,过些日子她转过来了就好了。”
东篱也含笑点头,心里却在嗤笑,等着黄氏回心转意,还不如期待南宫萧成为绝种好男人。
“你们去吧,昨日宋小姐冲撞了国师,想必会求你出面帮忙说情,这个情分不好担,趁着她们还没有开口,你们先离开吧。”他们若是真个求上门来就来找她老婆子吧,倒是要看看在黄氏心里,是儿子重要,还是外甥女重要。
国师楚良辰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宠臣,但是谁要是想要跟国师拉关系,绝对会被谨宣帝忌惮,拉拢实力莫测的国师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谋逆?本来镇北侯府手上的兵权就已经是谨宣帝的心头刺了,南宫萧若真是出面向国师求情,那绝对会惹得谨宣帝更加猜忌。
南宫萧也明白,但是昨日的情形有一部分祖母也是不知道的,例如那三个误会自己有断袖分桃癖好的女人仓皇逃窜,想到这儿,他临了又转过头来:“祖母,若是有什么关于孙儿与国师的风言风语传出来,您务必不要相信,不要因为别人的臆测气坏了身子。”说完才示意东篱推着他继续走。
老太太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东篱还会不知道吗?瘪着嘴偷偷笑,被南宫萧一眼瞥到,顿时哀怨无比地看着自己媳妇。
为什么?他已经这么可怜了,东篱居然还要幸灾乐祸!
总算是抢在黄氏得知之前,小夫妻两个顺利地登上了马车,车上还有两个硬缠上来的乘客,一只蝴蝶,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团子,两个家伙都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东篱看,似乎在看什么美味佳肴一般,看的东篱心里发毛:“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呢?”
“你在跟谁说话?”南宫萧愣了一下,随即背后汗毛倒竖:“这车上,难道还有什么东西存在?”
东篱随手抓过粉色团子抱在怀里揉来捏去:“对啊,你要跟我在一起的话,就要先适应这一点哦!要不然我担心迟早有一天你会吓出毛病来。”
南宫萧看着她手里抱着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使劲儿的捏来捏去,眼睛飘忽了一下,有些勉强的笑:“怎么可能?我好歹也是战场上出来的,胆子大着呢,不过就是因为从没见过那些东西,这才有些不适应罢了。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克服困难的。”
这关我什么事?东篱揪着粉色毛团凑到嘴边吧唧了一口,看着对方皱成包子褶儿的样子顿时乐的眯起眼睛笑:“你不必那么委屈自己,我又不是非要找个男人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