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水的这个夏天,注定了是个最特别的夏天。
这里的夏天,从来都是多雨的。从五月杜鹃盛开的时节开始,雨水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降临。到了炎热的七八月,则变成了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
而这个夏天,前面都很正常。但在七月底李飞所辖的天雷营到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滴雨。有的京城百姓甚至开玩笑说,天上的雷都已经到地上来了。打不了雷,自然也下不了雨了。
万宙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今日是晋国大将军曹帷率领前锋营抵达西面前线的日子。
这一天,从半夜开始,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雷声越来越密集,却一直没有下一滴雨。这轰隆个不停的雷声吵醒了京城的百姓,更将他们震得得心惊肉跳。雷声越来越响,仿佛整个天空已经塌了下来,雷声就在屋顶上炸响似的。
有些胆子特别大的人,会走到窗前,轻轻地将窗子打开一条缝,看一看这异常的天空。只见无数条电蛇在夜空中交缠着、扭摆着、舞动着。这景象,让最大胆的人也不禁窜回到了床上,在这最热的天里盖紧了被子。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这惊叫声突然而起,十分凄厉。很快,这样的惊叫便蔓延到了离水城的每一个角落。
尖叫和哭喊声吵得柳郃也睡不着,对于打雷他是不怕的,于是他干脆跑出房门去看热闹。他爬上了四层药馆大楼的屋顶,饶有兴致地看着城里的忙乱。
眼前的景象让柳郃大吃了一惊,漆黑的夜色中,整个离水城竟然到处都是火光!他粗略地一数,在这药馆的周边便已经有了二十余个火头。而远方的中心城区的火头似乎比这里更加密集。如果离水城其他的地方也都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城市此刻不是有两三百个火头?
雷电怎么可能点燃这么多的火头?!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有人纵火!
整个城市瞬间乱了套,人们纷纷跑出家门,叫喊着、逃窜着或是忙乱地拿着桶和盆舀水救火。场面极其混乱,可以说整个城市完全乱成了一锅粥,而嘈杂声越来越大,竟渐渐地将雷声压了下去。
“看来今天要出大事了。”柳郃喃喃说着,叹了口气,把视线从这混乱的城市移向了天空。
乌云十分浓重,在火光和闪电的照射下,柳郃觉得这乌云一道巨大的门,将天空牢牢地关在了身后。而不时闪亮的电蛇,一亮即逝。就像是一道阳光,猛然冲破了这磐石一样的云层。
看着这不断刺破苍穹的闪电,柳郃的眼睛越来越直,到最后竟彻底呆住了。这些霹雳竟似像在他的心头炸响一样,他张大了嘴,整个身体更像是变成了木头,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天空,脸上的神情刚开始是震撼,随后渐渐平静下来。而他的眼神,越来越兴奋,似乎从这不断刺破石门一般云层的霹雳中得到了什么宝物。最后,他竟是一副欣喜若狂难以自制的样子。
许久之后,柳郃盘膝在屋顶坐了下来,闭起双眼,五心向天,运起功来。
另一幢小楼上,林总管目睹了这一切。他的脸上是一副又震撼,又艳羡的神情。柳郃这厮,已经是后天巅峰高手了,难道,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要突破先天了?
······
······
天色越来越亮,到了天亮的时候,雨终于下下来了。这雨,就像是将之前一个月的雨集中到了一起,大得就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这雨滴中夹杂着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到人的身上非常地疼。
这大雨的降临让各处的火势渐小,但却没有丝毫减少城里的混乱。原本在四处救火的人们四下奔逃,纷纷找地方躲避这豪雨这冰雹,躲得慢的人不但身上湿透了,头上身上更是被砸出大包或者乌青来。
这场大雨,又在城里引发了新的混乱。在穷人集中居住的区域,冰雹击破了屋顶,而一直持续的豪雨让越来越多的地方变成了汪洋泽国。越来越多的人再顾不上天上掉下的冰雹,拿着家里最值钱的物品,涉过积水冲出家门。
柳郃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药馆的屋顶上,他脸上的兴奋之情越来越明显,仿佛他此刻不是坐在雨里,而是坐在阳光灿烂野花盛开的草地上。
一直到中午时分,这豪雨才慢慢地变成了大雨,而其中也没有了冰雹。就在人们向想要缓一口气的时候,整个城市的上空突然想起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这马蹄声和脚步声,开始的时候极小,在连绵的雨声和人们的叫嚷声中一点都不明显。其后,越来越大,等到人们发现的时候,这声音离城门已经只有一里地了。其后这声音更是彻底盖住了雨声,震得整个大地都抖动起来!
刚刚松懈下来的人们,听到这奇怪的声音都呆住了,不知道是发生了地震还是山洪。人们都静静地待着原地,等待着情况明朗之后再做下一步的反应。有部分当过兵或者反应快的人,突然大声喊叫起来:“打仗啦!打仗啦!”这些喊叫声就像是将火把扔进了兽群,人们轰的一声,或者默默急行,或者哭喊奔走。片刻之后,所有的大街就已经空无一人。
药馆内的林总管早就反应了过来。几声尖利的哨声响过,药馆里那些小厮、杂工们全都从各处钻了出来。他们的身上已经不再是药馆的制服,而是换上了闪亮的盔甲,手持长矛和弓箭!这些人甫一出现,就迅速集结成了整齐的队伍,很快便聚集到了药馆的大楼后面。从队列的齐整和他们平静快速的反应来看,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共竟有上百人。
林总管此时也换上了一套军官的服装,他走到队列前,大声地叫道:“弟兄们,姬洪宇这个叛国贼发动叛乱了!咱们效忠朝廷的时候终于到了!大家听我的命令,狠狠地揍这些叛国贼!今天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间药馆。敌人出现以后,给我狠狠地揍这些孙子!你们,准备好了吗?”
士兵们齐声高叫。林总管一挥手,士兵们便迅速分散到了大院的各个角落。士兵们一阵动作之后,他们所在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之前完全看不出来的防御工事。
最多的士兵集结到了药馆的大厅里,他们将药柜推倒拆开再组装,推到门口。竟然变成了带刺马桩的三层防御工事。同时,另外一些士兵从仓库里搬出了大量的强弓和连弩。
行军声越来越响,到最后,整齐的马蹄声竟震得人的耳膜隐隐作痛。很快,这马蹄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城门,踏上了药馆门前的大街,越来越近!
随着马蹄声的临近,林总管的脸色变成了铁青,在他们踏上这条大街的时候,他的脸色更是变成了死灰。他紧握战刀的手垂了下来,喃喃道:“怎么城门处没有任何的交战?!怎么可能?!城门的驻防不是天雷营负责的吗?李飞这个混蛋怎么可能投降了姬洪宇?!李飞,**的不是个东西!”
让人窒息的马蹄声很快就停了下来。药馆门前的大街,很快便挤满了士兵。在最前方的是手持盾牌身着重甲的士兵,之后便是弓箭手,两翼则是骑兵。看人数,足足有三四百人。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们竟然还带来了一架投石机!以这样的配置,完全足够推平只有简单防御工事的药馆了。
这拨人马在药馆门前停下来,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队伍后方的指挥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大声叫道:“林锐,识时务者为俊杰。李飞已经归顺王爷,你们大势已去,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此时归顺,我还可以禀报王爷,让你以后继续担任和侍卫统领同等的职位。否则,必定诛你九族!”
这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竟赫然是杨益民。
“杨益民,我****祖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腿子。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投降你这样的狗东西,你只管放马过来。你要进这药馆,就必须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杨益民正准备下令军队进攻,身边的一个亲兵突破拍了拍他手臂,向药馆的屋顶指了指。
杨益民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凝神修炼的柳郃。此时柳郃的神情十分的凝重,似乎正到了最关键的关头!
杨益民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背着弯刀,一副懒洋洋模样的家伙。这个混蛋,和叶子勾搭的男人一起,杀死了自己四个打手!好机会!这个家伙似乎正在练功,而且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无暇他顾。见状,怒火中烧的杨益民心中大喜,他将手中的长剑向着屋顶一挥,吼道:“弓箭手,给我乱箭射死那个混蛋!”
闻言,所有的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随着发令官一声令下,几十支羽箭雨点一样射向了屋顶的柳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