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惊呼一声,一跃而起。一手托起苏婷的身体,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根悬在梁上的布条,一用力,便将苏婷从布条中拉了出来。
他急忙将苏婷放到床上,手指颤抖着伸向她的脖子。
还好,还有脉搏!李飞连忙扶苏婷坐起,用力地拍着她的背部,帮助她呼吸。
半晌,苏婷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呻吟一声,幽幽醒转。她慢慢张开眼睛,看见是李飞,竟低下头,痛哭起来。
李飞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紧紧抱着苏婷的肩膀,一边轻轻拍着苏婷的后背。等到苏婷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柔声问道:“婷婷,你何苦如此?到底有什么苦衷?”
无论李飞如何询问,苏婷只是摇头不语,到后来更是催促李飞赶紧回到军营中。李飞当然不肯离开,不断地询问着她寻死的原因,催得急了以后,苏婷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李飞到最后,也忍不住来了气。
“婷婷,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的了。你既然寻死,那我陪你一起死,咱们到地府里去办婚事!”李飞大声说道。
见李飞如此坚决,苏婷半晌后收起眼泪,对李飞说道:“飞哥,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养大的?”
“你小时候和你姐姐相依为命,可以说你是你姐姐一手拉扯大的。后来到了十岁,便被这闻香阁看中。他们开始了对你的栽培,到十五岁,被选入阁中。”
苏婷脸上温柔之色一闪,说道:“亏你都记得,那你说,我姐姐还有这闻香阁阁主,对我的恩情大不大?我是不是该报恩?”
“确实,他们都对你恩深似海,应该尽一切可能报恩。”
“对,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我就是报恩无门,所以唯有寻死。”
李飞大骇,更是十分不解,连忙追问。
“闻香阁对外宣称阁主是黄云海,其实背后的真正主人却是姬洪宇。原本我还不知道,但前一段时间他们利用叶子去偷学刘行的神针术,然后教给医馆的人。叶子对我说了以后,我就有了怀疑。就在你回到京城的那一天,黄云海找到我,让我劝说你到时支持姬洪宇。他们说只要有你帮忙,就必定能击溃禁军,成就大事。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确定了这闻香阁的真正主人。”
李飞大惊,怪不得昨晚自己临走,苏婷要询问自己到时会支持谁。看来那时自己回答会支持朝廷,苏婷便打定了主意寻死。由此她才会在昨晚不让自己走,就是要在死之前将她的身子交给自己。
“闻香阁对我们这些人极好,而且除了接待客人,从来没有别的要求。可以说,这次是闻香阁对我提的唯一要求,而且在我做到以后就还我自由身。其也可以说,他们花大力气找到我们、栽培我们、给我们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天,就是为了利用我们。我对此没有怨言,他们的做法无可厚非。事实上,从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我就隐隐猜到了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我答应了黄云海。”
“那你昨晚怎么没有对我说?”
苏婷温柔一笑:“就像当年,我希望我的男人是最好的。后来,我这个心渐渐淡了。但现在,你已经做到了最好,我又怎么能拖累你呢?既然我要做一个恩怨分明的人,那我又怎么可以让我的男人做不到!你支持朝廷,很对,因为朝廷给了你一切。另外,姬洪宇狼子野心,垄断医疗,为了达到目的还出卖国土,更要将晋国拖入动荡中,虽然他是我的恩人,我却也不齿他的作为。你支持朝廷,无论是从个人恩怨还是从世间大义来说,都是对的。既然我自己的小义无法成全,那我只能舍了自己来成全你!”
李飞十分感动,他哽咽道:“婷婷,你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做这将军了,我找个机会偷偷接你出去,远走高飞吧。”
苏婷爱惜地看着李飞,拍了拍他的手道:“不行的,逃避不是办法。这闻香阁里高手如云,防守严密,没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让我离开的。另外,我的姐姐还在和亲王府,在我入阁的那一天,他们就给我姐姐在里面找了个差事。说是照顾她,其实就是要挟我。其实,阁里的所有姊妹,都有同样的情况。”
李飞又吃了一惊,这姬洪宇竟如此毒辣,手段如此严密!
苏婷又幽幽说道:“这件事就是一个死结,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宁愿自己死,也要我的丈夫做个顶天立地的人。我没有遗憾!我也没有看错人!最后等到了你,把自己交给了你,我的心愿就了了!要说遗憾,只是不能和你长相守,为你生儿育女!”说到最后,苏婷又忍不住哭起来。
李飞低下头,沉思良久后抬起头,紧握着苏婷的手说道:“我决定了。就按你答应他们的做。但有一个条件,如果要攻击皇宫的话,我不会参与。”
“不行!”
“婷婷,你听我说。咱们根本没得选,要么按他们说的去做,要么咱们两个现在一起死了,到地府去做夫妻。朝廷对我的恩情,其实也并不是对我个人的,也是因为表现出了能力才得到了机会。从私人的恩情来说,完全比不上闻香阁对你。而且,我也决定了,这事一了,我就退了军职。咱们去找刘行,帮助他行医,也算是向世人赎罪吧。”
苏婷不肯,还待争执,李飞坚决地说道:“婷婷,我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你!如果你坚决寻死,那我马上就追随你去!”
苏婷感动得哭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李飞,默默地点了点头。
半晌后,苏婷说道:“对了,飞哥,你还要帮我找一个人,叶子。也是个可怜的孤儿。她帮医馆偷了刘行的神针术之后,被刘行从药馆赶了出来。她恢复自由身以后已经离开了这里,这些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尽量帮忙找到她,照顾她。再帮忙向刘行解释解释。”
······
······
第二天,医馆方面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他们又一次向京城衙门递交了诉状,这次他们提供的物证十分丰富确凿,人证也足足有十余个,更是邀请了两位京城顶尖的状师共同出阵。
药馆方面的应对则要冷淡得多,出堂的只有裴迪一人,他甚至连人证都没有带。基本上就是带着一张嘴去了衙门的公堂。
和药馆的反应一样,这场集聚了京城三大顶尖状师的官司也没能引起京城百姓的关注,观者寥寥。
虽然没有舆论围观,但负责审案的韦光却丝毫不敢大意。他早就明白这不是两个商家之间的战斗,而是两位晋国巨头之间的较量。而朝堂中的两派人马都紧盯着这个官司呢,如果断案过程中出现任何的偏差,都会葬送掉他的仕途甚至生命。
头疼之下的韦光干脆只审不断,直接将这个案子递了上去。很快,这个官司转了几道手,递到了皇上手里。姬洪宙反应也极快,第二天便拿到了朝廷上讨论。
关于这个官司的讨论,在部分官员的引导下,很快便转到了医馆专营是否合适合理的方向上。两派官员在朝堂上争执不下,这官司便被拖了下来。而医馆方面,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
······
“你今天还有空来,不用去应付官司的事吗?”柳郃坐在小楼前,问正走过来的林总管,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一根狗尾巴草。
“那官司无所谓。就算官司输了,我们也不会关闭药馆的。姬洪宇已经完蛋了,李飞一到,皇上就已经和他谈过,他可是绝对效忠于朝廷的。姬洪宇玩这一出,也是被逼得没有退路之下的反扑而已。等曹大将军一到前线控制住局势,他就彻底完蛋了。哈哈。”林总管笑着说道,随后他收起笑容,问道:“今天他的情形怎么样?”
“老样子,不过那个伤口似乎小了一点了。我因为天天看,也不敢确定。你来给看看是不是小了。”
两人先后走到了小楼的二楼,在朝南的那间最大的卧室里,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躯体。这躯体心口有一个碗口大的坑,全身的皮肤苍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这苍白更将额头的三颗痣衬托得愈发的黑和明显。正是刘行。
林总管探头到那躯体上方,仔细地盯着胸口的坑看了半晌,说道:“感觉应该是小了一点,而且我感觉那阵血光比原来更浓郁了一点。”
柳郃道:“可惜皇叔祖回宫里去了,否则让他来看看应该就明白了。”
林总管又看了半晌刘行的躯体,长叹一声:“唉,我们都太大意了,才让姬洪宇得了手!之前姬洪宇就利用过一次叶子来窃取刘行的针灸术。这次故伎重演,我们又一次上了当。只能说我们太蠢了。”
“唉,应该说是刘行大意了。以小依和刘行的关系,他们说话咱们也不好偷听。她后来一直住在这边,我们也以为刘行已经说服她了。”柳郃也叹了口气。
林总管摇着头,走到了另外一间卧室。这卧室的床上,躺着另外一具年轻女子的躯体。很年轻,扎着两个辫子,正是童小依。她的脸呈乌黑色,扭曲着,全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乌黑色。显然已经中毒死去多时了。而因为中毒,她的尸体在这盛夏里,居然没有任何要腐烂的迹象!
“真不知道刘行如果醒过来看到的话,他会怎么样!”林总管摇摇头,走到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一个袅袅婷婷的倩影正穿过医馆的大楼,向着这幢小楼走来。那人,赫然是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