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水城外,骊山半山那座豪华楼阁深处,那王爷正在和殷铭对饮。
“王爷,在前线周无畏和厉永胜二人表现都很好,估计到了明年年中他们就会接任镇西大将军了。但是最近李飞异军突起,虽然杀敌不如二人,但死伤率极低,算起效率的话,倒是李飞更高。”
“李飞?之前我们计算了所有的可能,倒是没有想到他有可能上位。不过也不足虑。”
“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天气冷了,下雪以后,就进入休战期了。通知周无畏和厉永胜,开春以后再重新开战的时候,许败不许胜。“
“啊?那不是将镇西大将军的位置拱手让人吗?没有了前线的牵制,到时我们如何行动?”
“既然现在对手是李飞,就不用顾忌,以李飞这么多年的软蛋名声,单靠这半年的工夫怎么可能就让他上位?再说了,即使是李飞上位也不怕,不会有多少人买他的帐。到时,只要前线溃败,咱们在朝廷加紧施压。压力大了窦其远那老家伙肯定受不住。如果前线再吃紧的话,你说朝廷会怎么办?”
“那就只能让曹帷上前线了。”殷铭的眼睛陡然亮起来,他鼓掌笑道:“妙啊,王爷此计太妙了!前线吃紧,曹帷就被逼上前线,到时可能还要从京郊的前锋营调兵。到那时,加上我们的暗棋,这京城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嗯,等明年开春之后,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了。通知户部和各地,要这么做···”那王爷便小声地交代起来。
······
······
第一场雪下得很猛,给整个战场盖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花被,更将地上的血迹和刀剑甲胄的碎片完全遮盖了起来。整个战场看起来完全是这纯洁的颜色,似乎那些厮杀,那些人类相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刘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以前在长三角偶尔会下雪,但就连积雪都很少,更不要说没过膝盖了。他兴奋地踩着雪,走入了中军帐。
“李将军,我今天是来讨赌注的。”
“哦?说说看。”
“我要去给战俘看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如果真这么做了,我可以告诉你,明天你就会被判为叛国罪。军队里的人会把你生吃了。”
“我必须要做这件事,你输给我的。”
“打赌是我输了,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做不到的事情。再说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医师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在我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敌人。”
“不可能,我做不到,你回去吧。”
“我说过,我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敌人。我区分不了他们,如果非要划分的话,那么只能全部是敌人,我想将军会明白我的意思。另外,我相信,我的兄弟武法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李飞大怒,臭小子,竟然敢威胁我!但李飞和刘行接触了大半年下来,知道这是一个言出必行而且极其固执的家伙。如果他真的和武法一起罢工的话,那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只怕就要逆转。在明年镇西大将军就要换人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岔子。
于是,李飞开始了对刘行的淳淳善诱,随后渐渐演变成了威胁,而到了最后,附近的军帐中都能听到极少发脾气的李飞将军的咆哮声。过了一顿饭工夫之后,帐篷里静了下来。
李飞坐在虎皮椅里,恼怒地看着站在桌子对面的刘行。这厮一直就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突然,军帐的门帘被掀了开来,进来的竟然是顾天明。他走到刘行身边站定,对着李飞行了一礼,说道:“我要和刘医师一起去,请将军务必成全。”
······
······
战俘营位于整个阵地的后方,比较偏僻。在战争进行的时候,这些战俘都是要出去做苦力的,但现在因为下雪双方暂时休战,所有的战俘便都待在了一个巨大的营帐里。
拉起这个巨大营帐的门帘,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恶臭里,有体味、有脚臭、有脓疮、甚至还有便溺的味道。刘行和顾天明两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此时都是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在这帐篷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仇视的目光。
必须要尽快消除这些战俘的疑虑,否则这千余人如果发起怒来,不消片刻就能把自己二人踩成肉泥。
刘行走到身旁一个受了轻伤的战俘身旁。此人的伤口在手掌上,是一道横穿整个手掌的切口。这切口看不出有多深,此刻大部分已经化脓了。刘行拿出烈酒,微笑着向那人的伤口指了指,随后伸出了手。“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两国间语言不通,那人听不懂刘行的话,初时害怕得直向后躲,后来看到刘行脸上的笑意十分温暖和真诚,便畏畏缩缩地伸出了自己受伤的手。
一股浓郁的酒香升起,那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手掌颤抖起来。见此情形,这伤员身旁的几人倒激动起来,对着刘行怒目而视。但当他们看到随后刘行拿出棉签仔细地清理伤口的时候,都隐约明白了什么,暂时收起了敌意。
用棉签清理过后,刘行又拿出配好的龙胆紫药水,用棉签仔细地在伤口上涂抹起来。这龙胆紫药水比烈酒更加刺激,那人竟忍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他身边的战俘见状,又激动起来,但却被他拦住了。虽然痛,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方才的那一番处理带来的好处。
有了第一个的示范和那人的现身说法,接下来的过程便顺利得多了。虽然没有战俘主动上前,却也不会拒绝二人对他们的医治。只是众多战俘仍然弄不清二人救治他们的目的,是想让他们投降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战俘们看向二人的眼神仍然充满了警惕。
二人从早晨一直忙活到午夜才筋疲力尽地返回,期间更因为携带的药物不够刘行返回了营帐一趟。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还是每天都将大量的时间耗在了战俘营里。随着战俘们对他们的敌意越来越小,他们开始逐渐地对伤势较重的伤员动起了刀子。
这一天,刘行二人正在忙活着,突然听到营帐深处响起一阵骚动声,然后便有隐隐地哭泣声响起。
那是一个神秘的角落。前几天两人都在救治过程中不经意地走向过那边,但每一次都遭到了坚决的阻挡。两人不知道那边有什么,战俘们的态度虽然很奇怪,但忙碌的他们并没有去探个究竟的意思。因此,听到这哭声,两人对望一眼,又各自忙碌起来。
哭泣声越来越响,不一会儿,那边竟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在营帐外围的一些战俘听到这争吵声,也有人加入了进去。
争吵进行了十分钟左右,随后一个年轻人走到顾天明身边,恭敬地用标准的晋国话说道:“医师,请您帮忙救治一个病人。”
两人随着那人走到营帐深处,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二十余岁的伤者。这伤者长着一双好看的柳叶眉,眼睛也是小小的,虽然单看眉眼有些柔弱,但配在他的整个脸上却显得很清俊。此人眼下嘴唇发紫,两团病态的酡红印在两颊。他的身体更是不停地颤抖着,身上盖了许多的衣服。
刘行上前一步,拨开那人身上的衣服,看到他的大腿根部肿大了两圈,一个乌黑的伤口已经发脓溃烂,正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恶臭。
“这伤口挺严重的,但拖的时间太长了,看起来有大半个月了。不过这人体质真好,这样的伤口能挺这么久,而且伤口的感染还不算严重。”刘行说道。
“应该是没救了,看起来里面有兵器的碎片,必须要手术。而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单单就手术的流血量就能要了他的命。”顾天明叹了口气。
听他这么说,刚才带领二人走过来的那年轻人竟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嘶哑着声音说道:“医师,求您救救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他!”
虽然听不懂二人的话,但旁边的二十余名战俘也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一下子全都跪了下来。
“我是没办法的。”顾天明两手一摊:“刘医师,你可有什么办法?”
“时间太紧,只能看看他的运气好不好了。顾医师,你来动刀吧,出血的事情我来试试看。”刘行一边说着,一边从衣箱里拿出来一个盒子,然后从这盒子里拿出了一些罐子,小盒子,几个铜质针头和几根鸡肠子。
顾天明十分奇怪,看来这厮又要带来什么神奇的知识了,他不禁兴奋起来。而对于刘行让他动刀,他当然不推辞,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已经发现了刘行在经验、药理、手术技巧上是完全比不上自己的。但这小子就是有层出不穷的‘祖传秘诀’。他先给伤者灌下了一晚麻沸汤,然后十分麻利地拿出刘行给他的那套器材,撕开伤者的裤子后便用刀切开了那个腐烂的伤口。
而另一边的刘行,则用刀在自己手臂上切了一刀,然后将流下的鲜血分装到十余个不同的小小盒子里。很快,这些血液渐渐地分成了两层,血清在上,红细胞在下。
刘行将这些血清用一个小银管吸起来,分装到了另外十余个小盒子里。随后,他抓起伤者的手取了一点血,往其中一个盒子里滴去。这几滴血滴到小盒子里,也渐渐地分成了上下两层。
刘行将这伤者的血清滴入了盛着自己红细胞的小盒子,又将他的红细胞滴入了盛着自己血清的小盒子,都没有发现有凝结的反应。
“你小子命真好!居然和小爷我是一样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