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十月,阳光正好,秋意正浓,江南西部的一个小城,一所名不见经传的省重点高中,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男女,正在操场上享受着难得的体育课。篮球、足球、乒乓球,酣畅淋漓;也有一些不爱运动的女生在树荫下围成一圈,唧唧咋咋叙说着青春独有的故事。
操场边一排木牡丹努力绽放着最后的灿烂,就好似这个年纪的青年,正单纯地、肆意地挥洒着无忧无虑的青春,却没有多少繁华快落尽,百花要凋零的瑟瑟秋意。“青春是我最大的本钱”这是每一代挥霍青春的“骄子”们常用来自我安慰的一句话。
斑驳的树荫下,静静摆放着一排简陋的乒乓球台,此时这里正是女生们的天下。这所高中的体育课没有太多的花样,因此对于那些整日被迫奋战在题海中,想趁体育课放松下又不想大出汗的女生来说,乒乓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下课铃响起,女生们纷纷放下球拍,和老师告别,向教学楼走去。
隔壁篮球场上,似乎一场小球赛还没有分出胜负,意犹未尽的男生趁着最后的时间使出浑身解数向篮筐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球场边缘零散地站着几个拉拉队性质的女生。
“哎,雨黛,你看二班那些女生又在看王哲打球哎,这都快成偶像剧了。”路过篮球场的徐落推了推身边的同伴,向球场方向努努嘴说道。
秋雨黛顺着徐落的视线瞥了一眼,随即转过头笑笑:“难不成你也想过去?”
“你说什么呢!”徐落不依,两人便嬉闹着向教室走去。
王哲是这个学期转校过来的,估计这所学校,包括校长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忘不了开学典礼上他惊艳的登场。
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上,一辆银色跑车在刚刚升起的国旗下,拉风地杀进了操场,车后还远远吊着几个气喘嘘嘘的保安。
浅色牛仔裤、白色衬衣,带着黑色墨镜的王哲在校领导青黑的脸色中,直接走上了主席台,淡定地和上前阻拦的老师们擦肩而过,拿起主席台上的话筒,脱下墨镜,放荡不羁地冲台下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王哲,你们的新同学。”然后在几千名学生的尖叫声中神态自若地走到一个方队前站定。
那场骚乱持续了半个上午,在校领导和各个班主任的极力镇压下,才平静了下来,当然只是表面上平静了下来。三个年级的学生被遣送回了教室,而王哲,自然被一群发怒的校领导带走了。
王哲是在下午的第一节课正式加入高二(2)班,也就是早上他随意站着的那个方队所在的班级。那是节外语课,秋雨黛清楚地记得当初隔壁教室疯狂的叫声,接着又是一阵小范围的骚乱。
后来,据王哲自己承认,他当初选中高二(2)班完全是看这个班级女生比较多,下了主席台又正好走到那个方队前面罢了,他一点也不在意是哪个年纪哪个班级。
及其拉风的出场,阳光帅气的外表,礼貌而疏远的微笑,时不时散发出来的上位者气息,昂贵的各种代步小车,这个似乎不属于这个校园的王哲自然迅速拥有了一大批粉丝。
王哲的到来,给这所远离浮华大都市、学风纯朴的高中带来了一场海啸般的冲击。这一个月里,男生女生、高年级的、低年级的、老师领导、甚至包括那些后勤的大妈,谈论最多的无疑是他;这一个月里,高二(2)班成了全校最受欢迎的教室,参观、无意识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大胆的女生也越来越多,粉红的情书满天飞;这一个月里,逃课、翻墙、炫富的学生一夜之间冒出了一大批,各种学风教育纷纷上马。
沸腾的校园和青春,有时候,秋雨黛自己也有种看偶像剧的错觉。
秋雨黛和自己班的一群女生也八卦了很久,关于他的外貌、关于他的身世。这一个月里,关于王哲的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到处都是,有人说他爸是教育局局长,有人说他妈手里有个跨国公司,总之传来传去,不外乎是官二代、富二代、军二代。不管怎么样,大家都知道能让校领导对肇事者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全校学生严加教育的王哲背景深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校领导的教育起了作用,时间迈入十月,王哲虽然还是很特立独行,身边或近或远转悠的女生也不减反增,但气本人为人处世倒也不太出格,成绩不算好也称不上差,和二班的几个男生还很快就打打闹闹玩在了一起,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不过对秋雨黛她们来说,在繁重的课程以及越来越近的竞赛压力下,不得不收了心,全力以赴地埋头在浩瀚的题海中。
2班是文科班,而秋雨黛所在的1班是理科实验班,网罗了整个高二所有优秀的理科生。在应试教育的光环下,这个班级不仅面临高考高分的压力,还要背负起高中生的五大学科竞赛的大山,学习压力和2班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经过一年填鸭式的知识储备,对已经把整个高中的知识学习了个大概的1班来说,金秋十月就是他们竞赛生涯正式的开始。1班女生的粉红泡泡自然就收敛了很多。
“小心!”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正和徐落闹着玩的秋雨黛本能地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只见一个越来越大的篮球飞速地迎面杀来,来不及做什么躲避,硕大的篮球就砸到了脑袋上,然后眼前一黑,伴着一阵剧痛,秋雨黛就没了知觉,倒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没砸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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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是从王哲手里砸出来的。但一向球技不错的王哲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这个中规中矩的学校,在这个中规中矩的城市待了一个月,王哲觉得他都快闷出病来了,但老爷子的命令他没能力违抗,只好继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打打球发泄心中的郁闷。
砸人绝对不是他的本意,再怎么纨绔,他还没到那种地步。当时只是突然被太阳晃了眼,心里不爽突然用了点力,哪知道那么巧就砸到了正好经过的小姑娘头上,还把人砸得昏迷了三天都还没醒。
“老天,你玩我吧!”被老爷子电话问候了好几顿的王哲狠狠地对天竖了个中指,然后被逼无奈地推开了病房。
估计看护人员是临时出去办什么事了,单人间的病房里除了那个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秋雨黛外没有别人,只有一旁的医疗设备时不时发出几声平和的嘀嘀声。
王哲叹了口气,在床头的花瓶里换上手里捧着的鲜花,狠狠瞪了床上的病人一眼,然后走到窗边,迎着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从来没听说过,被球砸到脑袋能使人昏睡三天还不醒的。医院检查下来,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就是人怎么都不醒。
王哲不是没教养的孩子,虽然知道病床上的女孩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而一觉不醒,面对自家人的告诫和秋家人的指责,敢做就敢当的王哲还是很干脆地担当了下来。
王家不差钱,养一个植物人一辈子完全不是问题,王家也很干脆地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因此这三天每天都来的王哲除了时不时接收下秋母痛恨的眼神外也没有受到什么为难的事。
不过王哲可不是因为心存愧疚才跑医院跑得那么勤快的,他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到这里来闻闻医院的味道,忍着心里的忧伤,怀念那些逝去的时光。
秋雨黛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男伤感图。
金黄的夕阳下,那个高大健壮的男生,背对着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忧伤的味道,金黄色的阳光给这个背影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生。
扭回头,躺在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睁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秋雨黛的脑袋突然空了,就这么傻傻地、呆呆地睁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的一片雪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边的王哲准备趁着没人回去了,他习惯性地转身瞪向病床上的女孩,一双睁开而又空洞的眼睛吓了他一跳。
“醒过来了不会出声的啊!”下意识倒退一步的王哲没好气地对着秋雨黛咆哮。
思绪放空、神游天外的秋雨黛自然被吓醒了。秋雨黛觉得一股庞大的信息伴着那声吼叫冲进她的脑袋,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噩梦惊醒般的、迟到的尖叫,张嘴吐了一口血,就又陷入黑暗之中了。
伴着这声戛然而止的尖叫,原本平和的医疗设备也配合地发出急促的、不正常的指示声。王哲心里一紧,急忙按下床头的响铃,狂按一阵后,连忙冲出去找医生。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心跳快得不正常、血压低得不正常的秋雨黛迅速被送进了手术室。
同一时间,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空间中,一双不知道闭了多少年的眼睛睁开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