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虞府的老夫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在盛怒之下却显示出了与她年龄不匹配的风风火火。撑着拐杖一步一响的一路疾行反而把那些丫鬟婆子远远的甩在身后,满头的珠翠随着身形摇晃在肆孽的日光下闪闪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虞老爷一看这阵势就倒吸一口气,这是谁惊动的老夫人?!这梧桐院和老太太的松柏园距离可不近,老太太这架势如果能这时候到,除非……除非是清茗和清菲来的时候就知会了老夫人!
护女心切的虞老爷却没想到不是他看不上的六姐儿和七姐儿搬来的老夫人,而是这会儿正在里屋歇着被他视若珍宝的瑟洁生怕他一怒之下犯了杀孽而引来的老夫人。
老夫人进了屋子几步走到虞老爷的面前,气的满脸通红的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是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想气死我了是不是?我的陪嫁丫头忠心耿耿的跟着我几十年了,现在你个当儿子的说杖毙就杖毙了是不是?要屈打成招?亏你说的出来!”
虞老爷无奈的看着那快戳到他脸上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一作揖道:“给母亲请安,这会儿日头那么高,母亲怎么过来了?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这府里的上上下下还靠着您打点呢。”
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靠我打点?我可没这个本事!为了一个小辈居然要杖毙我的陪嫁丫头,你也不怕折了瑟洁的寿!”
虞老爷一听老夫人这话顿时不高兴起来,好歹是祖母呢,居然为了一个下人这样说自己的孙女,就是这样才惯的那些奴才们无法无天。“母亲言重了,花家的一个奴才,何德何能会折了瑟洁的寿?她贼胆包天在洁儿的食物上动手脚,还在我面前谗言。不光是想饿死洁儿呢,更或者就是要洁儿吃了她那些不妥当的东西有点什么不舒服的才好!都捅到我面前了,不磕头谢罪改过还声声用您老人家的名头来压儿子。儿子孝顺您是天经地义的,您训斥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仗着母亲您赏赐的一点宠爱来指着儿子的鼻子说三道四呢?”
老夫人目光一凛,她是听到画眉的话才急冲冲的过来的。原本只听说是花家的做饭不对小姐胃口被老爷叫去训斥责罚,没想到来了以后在院子里听到的是杖毙,这才不顾一切发的脾气,没想到居然还有饭菜里动手脚这一出。
老夫人心下暗骂画眉说话不尽实,一边也要撑着老脸道:“明成,你说她在食物中动手脚是怎么回事?可有证据?”
虞老爷一边笑着伸手搀扶过老夫人往上座那走,一边回答说:“母亲您先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休息,大中午的老远过来已经够累的,怎么好让您站着问话。”
老夫人对于虞老爷的孝顺还是很满意的,点点头顺着虞老爷坐了下来,接过琥珀刚上的茶水喝了口,等着虞老爷回答她的话。
虞老爷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老夫人的声色就知道这个事情自己母亲是不知情的,心里顺畅了很多,回话的时候更是带了十二分的孝顺说:“回禀母亲,这花家的本来也没做什么大坏事,只是这大热天的尽是弄了些羊肉羊血的给洁儿吃,还擅自做主停了寒太医给洁儿开的人参叶茶,不光如此,还跑到儿子面前造谣说洁儿不满吃食掀了桌子砸了碗。儿子本来也只是想打几下板子驳了差事就算了,哪想到这花家的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的邪,居然说儿子是要对她屈打成招,还威胁儿子说会寒了下人们的心,儿子这才一怒之下以杖毙轮来吓唬她,怎么可能真的要她的命啊!”
老夫人听到虞老爷这样一说才知道花家的到底干了些什么丢她老脸的事情,当场恼羞成怒的说:“哼,吓唬她?我看吓唬免了,直接拉下去杖毙吧!既然是我的陪嫁丫头,不给我长脸面也就算了,居然还做下这些腌臜事情来!”
花家的一听心知不好,这老夫人最讲规矩最好面子,现在肯定是恼了自己丢了她的面子,肯定要拿自己出气,打几板子倒还好,可是这杖毙……这这……咬咬牙磕头说:“老夫人,老爷,奴婢有话要说。”
虞老爷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说:“怎么,又要说我对你屈打成招寒了下人们的心吗?”
花家的低身磕头不再起来:“那是奴婢猪油蒙了心编排的老爷,老爷说的对,奴婢这样算计小姐的吃食确实是另有打算,还请老爷容奴婢禀报。”
虞老爷一个激灵,原来真的有那么一档子的事情,原本还以为是母亲指使的让洁儿在吃食上吃点苦头,没想到不是母亲指使的而是另有乾坤。当下决定试探下看看:“你莫要胡说八道,虽说刚才要杖毙你,但是也只是吓唬吓唬你,好叫你吃点苦头。你说的对,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说也要看在母亲和花大总管的面子上的。这会你莫要胡攀乱咬的生事!”
花家的毕竟是老油葫芦,一听老爷这话就知道明着是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但是真正的意思正是让自己老实交代。左不过一个姨娘,怎么着也比不上小姐在老爷心里的分量重要。
“禀告老爷,奴才是受了柳姨娘的指使改了小姐的食谱,目的是要让小姐吃了以后身体不适。”花家的一口就把重点给咬了出来。
“她?她怎么有这个胆子?!花家的,老身说要杖毙你就是要杖毙你,你莫要以为随便攀咬一个人就能让老身放过你了!”老夫人一听差点跳起来,这个柳姨娘正是自己指给儿子的人,平时素来胆小如鼠,哪来的胆子去陷害他人。花家的这样说不更是要自己没脸面么?
花家的一听就知道坏菜,这下更是得罪老夫人的狠了,不过她若是能抱住老爷和小姐的大腿,最起码能保下这条命来。
想到此更是不顾一切的说:“柳姨娘自从四姑娘死后就时不时拿自己的陪嫁首饰或者月银给老奴,用来探听各院主子的饮食,还让老奴时不时给她家人递信……”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含糊的说了一句:“她不知道打听来的几十年前的老事,一直在老奴这里探听口信……”
“住口!”老夫人听到后面一句勃然色变,抓起手里的茶碗劈头劈脑的往花家的脑袋上砸了过去。花家的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刚说了一半的话也打断了。
虞老爷一听不对,几十年前的老事,什么老事?她一个姨娘要打听这个做什么?母亲好像很忌讳这个事情,完全不让花家的说这个事情。
于是虞老爷假装没听见花家的后半句话,直接抬头吩咐门外的秋菊说:“你去趟柳苑,把柳姨娘给我叫过来,别说事,只说是老夫人找她过来说说话。”然后低头看看额头上不停留着血的花妈妈,转头对老夫人说:“母亲何必为了一个奴才动怒,找柳氏过来问一问就知道话里真假了。何况柳氏的月银和陪嫁首饰才能有多少,怎么够收买人去害瑟洁,这本身就是个笑话,母亲您当听戏文一般听着就是,不必跟这种人较真,气坏了身体就不得当了。”
老夫人听见儿子并没把刚才花家的说的后半句话听进去,也勉强放下心来,出了口气缓了缓神,不似刚才这样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