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听他一叫才回过神来,咦,还有一招!狠狠心,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再次对准踢我的那个飞尸喷出(这回是主动喷的),顺手再一扬香灰,血雾所到之处,飞尸再度蹦一声消失,这次连个屁都没有来得及让他放。
也就在这当口,不远处有一具飞尸突然停下冲过来的步伐,转身向另一个飞尸动起手来。
大伯!再次附身了!
这回情势变成二打二啦!哦耶!
但也就在此时,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即便大伯有了具体的形态,剩余两个飞尸也不攻击他,还是很执着的朝我来。仔细想想,此前我和大伯二打八的时候,也都是大伯主动攻击他们在先。
这些飞尸,招招式式,都是要取我性命么?
余下情形我不再赘述,总之方法有了,我和大伯很轻松搞定这两个飞尸。随即大伯魂离,最后那个飞尸在最后一团血雾下,烟消云散。
而且,原本满地的飞尸尸体,也随着血雾的逐渐弥漫,先后消失。
我紧绷得快炸开神经,总算松下来了。
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才注意到自己多狼狈。
衣服完全被绿色脓汁一半的液体浸润,和我的汗、香灰、血混合在一起,腥臭难当。我脚上拖鞋早就不见,所幸脚底没有磨破;头痛好些了,脖子仍旧剧痛,一开口,发现舌头也剧痛。
“大伯,”我问大伯的魂魄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血遁啊?”
大伯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血遁……”看到我的困惑表情,又解释道,“在我们守门人的世界里,有很多必须一步跨越的结界,譬如从现代的北京,突然去唐代的长安处理一个棘手事件……”
哇嘞,这理论,和陈婆给我的几乎一模一样。
“……又或者,从神仙道,突然穿越到冥界。血遁是以守门人的鲜血加以念力,让守门人自身迅速达成目标的一种方法。小子,大伯我道行不深,从来没有血遁过,我所知道的都是听说。刚才看到你的血雾竟然能够让飞尸消失,突然想到那些鲜血里虽然没有你的念力,香灰里却有我的念力。也许这种结合就能达到血遁的效果。我的意思是,这些飞尸要么死了,要么去了其他结界。”
我点点头,“大伯,其实他们原本要对付的,就是我,对吧?所以我的血雾才会对他们那么有杀伤力。”
大伯蹲在我身前,慈爱的看着我。
他的慈爱表情,和我两岁那年看到的太爷爷,一模一样。
“小子,你小时候就聪明过人,心思细腻。现在大了,更让我放心了。”
我被几个飞尸围殴的时候都没事,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鼻子反而酸了。
“大伯,别呀,别放心,没有你帮我挡第一波,没有你的散魄香,我恐怕死在床上都不知道。”我望望越来越亮的天色,晓得他马上就要离开,“大伯,你为什么会来?你以后还能来看我吗?”
大伯闻言没有作声,眉头却紧蹙起来。
过一会儿才说,“告诉你也无妨。我原本是泄漏天机之人,自身能量又不足够与天道抗衡,所以我理应不入轮回。但每一世我又都会做一件大事,这一件大事,让我足以功过相抵。只要在冥界做够五百年苦役,每次期满,我都能重入轮回。”
“等一下!”我叫起来,“没听懂!什么叫做每次入轮回?你知道自己的前世?”
大伯看看我,笑了,“你没有摸那口箱子?”
我一听更来劲了,“箱子?你说隔壁那口樟木箱子?!”
大伯点点头,却没有对箱子做多解释,“总之,我本来在冥界劳作,偶遇刚刚过了奈何桥的圆圆。看到她,我就知道你回乡了。一定会有人在这里伏击你。因为我只是个魂,最怕实体的僵尸,对付他们,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散魄香’把他们弄得没有知觉,然后我去揪出那个幕后主使人来单打独斗。可惜我没有算到你会推门进来,而且还是在丑时推门进来。”
“丑时怎么啦?”我不解,“就算他们不怕鸡鸣,但丑时很糟吗?”
大伯回答,“鸡鸣,又名荒鸡,其实是结界边界最模糊的时候。这么说吧,子时是僵尸从结界里出来的时候,而丑时是他们开始回结界的时候,相比出来,他们回去的时候是很心不甘情不愿的,有种’搞不定我就毁了你’的意思,所以往往破坏力更大。”
大伯说完,侧目看看天色,“来不及了丫头,我时间已到要走了。”
“再等一下!”好嘛这叫什么事?我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越积越多,“为什么有人要伏击我?!你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就是为了回来帮我挡住这九个飞尸吗?!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啊!”
大伯叹口气,“你听说过’妙’与’空’吗?”
哈?!
我还真听说过。可是,在哪里听说过的呢?
搜肠刮肚半天,愣是没想起来。妙,空,妙,空……
看到我的表情,大伯却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站了起来,影像变得越来越雾化,“我走了小子,好好洗个澡。你平安就行了。再见。”
“大伯!”我猛地站起来,却还是力不从心,腿一软又跌倒在地。
再抬头时,大伯不见了,神秘的东偏房里,散落着我的两只拖鞋、破损的眼镜、倒翻的香炉,此外空无一物。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从窗棂投射进来,空气中的血雾渐渐飘散无踪影,一切都像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又歇息了片刻,被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熏到受不了的时候,才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收拾了杂物,回到东厢房。趁大家都还没有早起,我偷偷溜到屋后,用皮管水吼把自己洗了个底朝天。那些绿色黏糊糊的东西当真难洗,衣服上那种粘腻感除之不尽,恐怕要扔掉。等到拾掇干净,我带着浑身肥皂清香坐到镜子前,才赫然发现自己脖子上仍然清晰地留着八个紫红色恐怖指印。转过头,果然,后脖子上是两个大拇指留下的紫红色指印。
这可怎么办?要这样走出去家家户户送请帖,别人要被我吓死了吧?
看到指印,我又想起来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来得及问大伯。
这些飞尸应该是有人指使的吧?不管是“妙”,还是“空”。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东偏房?还是说,是大伯施计把他们吸引到东偏房的?如果是后者,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大伯为什么不索性把他们吸引到离我更远的地方呢?
如果是聚集……如果是聚集……
那么我们家这栋老屋的风水,就很值得研究了。
大人们终于起床,妈妈一边推开我的房门一边打着哈欠说,“昨晚老是听到有人在说话……”忽然看见我的尊容,倒吸一口凉气,“发生什么啦?你的脖子?!你胳膊上又是什么?”
她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原来我的胳臂在被僵尸从背后抱住的时候,也勒出了两道紫红色的杠杠。我连哄带骗陪笑道,“啊,嗯,昨天睡觉滚下床了。”
妈妈又气又急,“滚下床会摔得这么整齐?这明明就是手掌印!谁用手掐你了?!”
她的声音高亢,爸爸也被吸引过来,看到我的尊容,同样倒吸一口凉气,所幸比较镇定。
“好了好了,你看看丫头那黑眼圈,明显一晚上没睡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说,我们也就别问了,听都听不懂。找件长袖衣服给她吧,脖子上围个丝巾,热就热点吧。”
我差点没抱着爸爸的脖子三呼万岁。
等妈妈去给我找衣服,我才轻轻对爸爸说,“昨晚我碰到大伯了。”
他双目一瞪。
“不,不是大伯掐我,要没有大伯拼——”原想说“拼死”的,一想大伯已经死了,“大伯用尽一切办法救我,我倒是真的糟糕了。”
爸爸放下心来,过一会儿,才凝视我道,“小子,爸爸相信你的每一句话,但是你记得,人心叵测,这些天方夜谭般的话,不要轻易告诉别人,没什么好处的同时,可能还给自己惹来麻烦。”
我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
他的意思是:即便是他,我也可以不说。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晚一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