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睁开眼时,看到烛光影中坐在床边的是大魔王!
见我醒来,他伸手将我连人带被抱坐起来,让我靠在他臂弯里。我刚动了动手指,顿觉头痛、眼痛、嗓子痛、胳膊腿痛,全身各处无一处不叫嚣着疼痛,在菡萏宫发生的事也有一瞬失忆。大魔王用柔软的指腹在我太阳穴上轻轻按揉。我稍稍平复,这才慢慢回想起一切,我看到皇帝姐夫出现后,扑到他身上又抓又咬,还嚷着说恨他。那么多侍卫宫人看着,皇帝姐夫不躲不闪任我打骂……我还记得我有抓伤他……
我辨认出这里是凤萱宫,三年前我曾住过的房间,摆设布置与当年一丝不差。屋里只有我和大魔王。他一边揽着我一边伸手给我倒水,我啪地伸手打掉。他竟没有生气,伸手又重新倒了一杯,送到我口边,我将头扭开。
他也没有勉强,将茶水放回桌上,声音低沉道,“三年前佟妃进宫时,你姐姐已有身孕,但因跟皇上堵着气,所以没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皇上也因为抹不开脸面,日日留宿菡萏宫。后来有一晚你被留在皇上寝宫,你姐姐便以为皇上对你做了什么,伤心过度致使胎儿不稳,并最终流产……”我惊愕地望向他,他续道,“这件事,三年前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你还小,三年后没有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皇上他……”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个称呼,冷冷打断道,“我困了。”大魔王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手指抚了抚我脸颊,叹道,“好,那先睡吧,等明日再说。”却仍旧抱着我不动。我连挣开他的力气都没有,靠在他臂弯里疲倦地合上眼睛。
我知道佟妃是故意那麽说,故意离间我和姐姐、皇帝姐夫之间的关系。可姐姐因我而流产是事实,我提前一岁入京选秀是事实,姐姐再也不能有孩子也是事实……我以为我是幸运的,有那么爱我的亲人,有那么宠我的皇帝姐夫,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全都是假的、有目的的!三年前堆砌的信任、宠爱、包容在佟妃说出那番话时轰然倒塌。我那麽恨,恨佟妃毁灭我的一切!却又是那麽难过,难过得不能自已,原来前几日还柔情似水地说要纳我为妃的皇帝姐夫只是合着姐姐哄骗我……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不断拭我眼角,那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将我吵醒。我不禁想,难道连这样体贴细腻的呵护都是假的麽?我听到耳边有轻叹声,一遍遍唤我‘漓儿’‘漓儿’,听着听着,我眼泪也越流越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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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佟妃略显狰狞的脸,她一直不停地跟我说,“他们不过是利用你,你只是你姐姐登上后位的垫脚石……”忽而薛蕙心笑容灿烂地出现道,“你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摄政王,摄政王是我的!”秦素娥也晃着她扭曲得有些变形的手道,“都是因为你!你毁了我的手,我死也不放过你……”
三张脸交替出现,在眼前晃来晃去,周身仿佛有地狱业火在燃烧,身体被拖着往无尽的黑暗里沉……
我惊叫一声,霍然睁开眼。
姐姐道,“若漓,若漓,你可醒了!”眼圈通红,眼泪连绵不断地落进我鬓发里。我怔怔看着她,那声‘姐姐’哽在喉中唤不出。姐姐抚着我的头,柔声道,“若漓想吃什么?姐姐让人给你做?”柔情里带着两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却一点都不想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忍着身上的疼痛,躺回枕头上翻身面朝里。这十五年来,我从没跟姐姐置过气,这是第一次。我想,她心里一定是痛楚又受伤的吧!姐姐是那麽淡泊宁静的一个人,会那种为了争权夺利而利用自己妹妹的人吗?又想到她三年前那场大病,原来那时她在丧子的同时也从此被剥夺了作母亲的资格。她那时形销骨立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身心俱创的她曾背负着怎样的痛苦?或许下一刻就会离我而去,我却一无所知。我本来有机会探问出她生病的原因,可是我没有,我是那么迟钝!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姐姐的不幸,不是因为锦妃,也不是因为佟妃,竟是因为我!
如此想着,心脏都痛得发颤。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道,“我去杀了佟妃!都是她!都是因为她!”似乎她死了,这一切都会回到原先美好的时候。
姐姐被我撞到一边,苏苏等好几个宫女有的抱我的腰,有的拉我的胳膊,将我拖住。我感觉脸上挨了一耳光,也不知是谁打的,然后将我整个身子箍住,对着周围声音沉沉道,“都出去!”我定睛看去,竟是皇帝姐夫!堵在胸口的那一团火又燃烧起来,我朝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恨你!你利用我!你骗我!你对我好都是假的!假的!我恨死你了!我……我……”我感觉一股烫热涌出,那明黄色的龙袍上已是一片鲜红……原来,竟吐了血!
我听到他嘶声唤我,看到姐姐惊恐奔来,看到大魔王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最后,连同殿外传太医的喧嚷声也如潮水般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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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智渐渐清醒,却没有睁开眼睛。感觉到这座房间里除了我,没有任何人……
苏苏急匆匆走进溶玉阁,见我好端端躺在床上,绿衣黄衫伺候在侧,长长松一口气,皱着眉道,“二小姐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大小姐发现二小姐不见了,不知有多担心!”我撇着头看向别处,她又叹一声,边向外走边道,“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我先去凤萱宫汇报情况,大小姐还等着呢。”
回到溶玉阁后,我叮嘱绿衣黄衫,将所有来访者一律拒之门外。姐姐和皇帝姐夫真的没有出现,就连大魔王也规规矩矩只每日让人送东西。如此平静地休息了三日,我才能下床走动。但心底的伤却无法平复,整日恹恹不知所终。
这日绿衣小心翼翼上前建议道,“小姐,您都在屋里闷了三日了,要不要出去走走?”黄衫也看着我脸色附和道,“是啊小姐,今天天气真好……”我看看窗外正处于日夜交替的晦明天色,又看看她。她悄悄吐了吐舌。
刚被扶着走出跨廊,就瞧见花园里树下有一个蓝衣太监,正面朝我跪着,一副可怜相,竟是贵喜!我愣了愣,瞬间明白过来,狠狠瞪绿衣黄衫一眼,大步走回屋,将门嘭地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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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漓是个小暴力分子!我似乎越写越傲娇了~~~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