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不好,却在天不亮时就醒来。
傅年玉坐在床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色。
想到花书阅,想到顾云深,想到莲沐……
脑子有些乱,一个迷迷糊糊的想法在脑中成型,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后,却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天刚亮,她就起床梳洗妥当,来到莲沐的房前。
叩门前,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对莲沐说些什么。除了莲沐外,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轻生的人,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解,生怕自己说错了,会让莲沐觉得更难受。
正在琢磨,该以什么样的开场白来切入主题时,横在面前的门却被打开了,一张清俊中略带疲惫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的这张脸,平日里都蒙着白纱,昨晚只顾着救他,也没怎么欣赏他的面貌,今日才算是真正的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迎着清晨浅淡的日光,他苍白的面色,也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冷淡孱弱。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绝色美男,放在南阳,尚无人能比,在滑国,这样的男子,更是被无数女人垂涎,就连自己,在看到他暴露在天光下的容颜时,也不由得被那惑人容颜所迷惑。
突然想起红楼梦中,对林妹妹的描述: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又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莲沐男生女相,因善于舞蹈的原因,身材也较一般男子瘦弱,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就会被刮倒,随随便便,就可激起人心底最深处的保护欲。
对傅年玉的突然出现,莲沐并不感到惊讶,看到是她,硬邦邦说了句:“时间还早,你来干什么?”
态度很不好,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傅年玉也没多计较:“早吗?太阳都已经升起起来了,睡懒觉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莲沐哼了一声,“白痴。”
傅年玉差点呕血,他刚才骂自己什么?白痴?
好歹自己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出口伤人!
仿佛感受到她的愤怒,莲沐没好气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说着,就要关门。
傅年玉伸手挡住:“这是圣旨,皇帝,命我带你游览京都,我若是不遵命,就是抗旨,要被杀头的,这怎么能是你的事?”
莲沐是受过宫廷教育的人,所以,他不会在明知是皇帝的命令下,还故意给傅年玉难堪,所以,他即便有一百个不愿,却还是说,“你等一等,我换过衣服后再来找你。”
傅年玉也很识趣地后退几步,看着莲沐将门关好。
等他换衣服的期间,她四处走着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有贼眉鼠眼的小太监,她开始以为,这些生理功能不全的男人,会不会是看上莲沐了,后来一想,这八成是楚容安插在暗处,用来监视莲沐的人,目的很简单,防止他再次想不开自杀。
既然是楚容安排的,她也就不拆穿了,随意晃悠了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去看,一身白色长衫的莲沐,正站在门前,脸上蒙着一条同色纱巾,遮住了那张绝色妖颜,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
身为滑国的白莲公子,被滑国人民高高在上供奉着,莲沐自有属于他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温雅的矜持,正如水中开放的白莲花,纯净雅致,清新惑人。
傅年玉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摇摇头:“你就这样出去?南阳满大街,你有看到戴面纱的?这样太惹眼了。”说着,便要扯掉莲沐的面纱。
“傅姑娘,请自重。”莲沐后退一步,一本正紧地低声道。
傅年玉的手伸在半空,还保持着要为他解面纱的动作,听到他一句请自重,差点爆笑出声:“好有意思,你们滑国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矜持含羞啊?”
莲沐眼神一闪,两手自然而然地摆出防御架势:“这里虽然是南阳,但也请你尊重我。”
“尊重你什么?”
“人格。”
“我很尊重你了。”傅年玉摊开手,表情无奈:“如果滑国的男人都像你一样,那作为滑国女子,也实在无趣的很。”
看到莲沐两撇漂亮的眉皱起,傅年玉体贴解释:“因为没有征服男人的成就感。”
说完这句话后,莲沐眼神闪烁更频繁了,因为蒙着面纱的原因,所以看不到他的脸色,不过傅年玉猜想,肯定是红色的。
“走吧。”她冲他勾勾手指,轻佻风流的模样。
莲沐一怔,眼中鄙夷尽显。
傅年玉见他不走,只好上前招呼,挽起他的手臂,强行拖出养心殿。
男子力气笑成这样的,实属罕见,莲沐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不出傅年玉的牵制。
她一边走,一边笑,“你这样的男人,在南阳,是没有立足之地的,搞不好,连媳妇都娶不到,只能去勾栏院做小倌。”
“你休要侮辱人!”莲沐一听小倌,急了。
原来他也知喜怒,并非木头人。
傅年玉歪着脑袋看他,“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你那么喜欢自杀,是为什么?为抛弃尊严吗?”
莲沐猛地提高音量:“我哪有喜欢自杀!”
“不是吗?”隔着面纱,傅年玉伸手戳他的脸:“上一次,在荷塘边,你不是要投水自尽吗?”
莲沐身子一僵,突然就放声吼了一句:“上一次是意外,我绾发的簪子掉进湖里了,我只想找回我的簪子而已!”
傅年玉一呆,什么什么?找簪子?不是自杀?
原来是个大乌龙啊!
不过也真难得,一向温文尔雅,谦谦如玉的白莲公子,也会因怒大吼,破坏形象。她看着他头顶的乌木簪子,突然来了兴趣,将前几天才从甄娘手里赌来的一支银丝嵌红宝石簪子取出,插在了莲沐的发髻上:“丢了就丢了,不过这支乌木簪子也太朴素了,送你一支漂亮的。”
莲沐却像被烫到了一样,一把推开她,惊恐地抬手摸到银簪,抽了出来,掷在傅年玉脚下:“我发过誓,这辈子,不会收任何一个女人的东西。”
傅年玉眯眼看着脚下的簪子,没有去捡,而是反问:“那四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