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婉衿睁开眼睛，千袭已不在房里，婉衿只管先瞧了瞧安儿，见小家伙睡得还香，给小家伙拉了拉被子便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千袭在院子里正放信鸽，听了婉衿的脚步声，便冲婉衿招了手，待婉衿走到跟前，拖了婉衿的手走到小院放置的石桌之前。
婉衿低头便瞧见那石桌上零散的纸、笔，笑道：“你呀，折腾了这么久，到底折腾出来了什么？”
千袭拨开了桌上散落的宣纸，拿起下面一张递给了婉衿，婉衿接过来一瞧，便见纸上那神采飞扬的两行小字：楚楚君子，少年泱泱
“楚泱，如何？”千袭在婉衿耳边轻轻问道，“表字便为‘安’，安康、安宁、安乐。”
“楚楚君子，少年泱泱。”婉衿回身抬眼望着千袭，满眼幸福，只道一声好，便不再说话。
二人进屋，婉衿又望了望安儿，才轻声道：“现在才是一刻都不敢把他忘了。”
千袭笑笑：“可不是，你瞧，他那么小，那么软，碰一碰便要碎了。”
“哪那么夸张……”
两人闹了一阵，千袭从婉衿的梳妆的台子上，摸了一只描眉的笔，道：“别动。”说罢，左微微抬起婉衿的下颔，右手执笔缓缓点上娥眉。
很久之前，娘唱过这样一支曲子：“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爹爹总是欢喜的帮娘描眉，而今，袭儿亦如此……
闭了双目，只将眼前之人揽入怀中，此生别无他求。
恰逢小安儿醒了，婉衿在房中喂了奶，两人又逗弄了一会儿，小安儿便又睡了。
“这是真成小猪了，吃完便睡。”千袭瞧着宝宝那细细软软的小头发可爱的紧，便伸手抚了抚。
“小宝宝本来就是要睡很久的。”婉衿笑笑，把安儿的白嫩嫩的小手塞到小被子里。抬头见千袭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又瞒了我什么？”
千袭闻言，一挑眉毛：“你知道？”
“废话，你眨眨眼睛我都知道到你要干什么，说吧，总不是要休了我。”婉衿玩笑道。
千袭看着婉衿，笑了出来：“没有，怎么可能。”说罢，牵了婉衿的手，离开安儿的小摇篮，看看不会吵着孩子，才将投入连皓帐下的事情说了。
叛了国，又要委屈了妻儿，本便不是什么好事，千袭只低了头一股脑儿将话说了，再抬眼却见婉衿眼眶里的泪水。千袭愣了愣，方抬手抚了抚婉衿的脸：“衿儿……”
“你……”婉衿将将开口，眼泪便落了下来，“你……那，爹爹算什么？大兴再不好也是国，你这样，我爹，爹算什么，他的牺牲算什么，算什么……”躲开了千袭的手，婉衿退了两步，用手背拭了泪，才抬了头又望向了千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是对，但，我却不能看着王爷死。”虽是万分难过，最后几个字千袭却说得坚定。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看了你难受。”说着婉衿便伸手将千袭推出了房门。
“衿儿……衿儿……”千袭在门口唤了两声，又站了一阵儿，见屋里没什么声儿，便踱到石桌旁，写起字来。
他怎会不知前日的举动是何意义，但沈氏王朝当真已经日薄西山，若连皓能安九州黎庶，凤千袭未必不可叛国。若连皓不能，那么，凭实力，他，绝对可以，单杀连皓，绝对可以。
婉衿在屋中听了千袭叫她的声音，也不理，只走到了安儿的摇篮旁边，连凳子也不拿，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瞧着安儿粉嫩的小脸蛋儿，万分委屈的想：你那个爹，哪里理会得了你啊，过两日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说走便走，这些年的诗书礼义都不知道被他读到哪里去了……
中午时分，千袭见婉衿出来往厨房去了，刚要开口，却见婉衿瞧都不瞧他一眼，只把他当空气，千袭叹了口气，没敢动，省的碰一鼻子灰。于是，婉衿便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吃饭，咬着筷子，心道：烂木头一块，就不会自己拿了碗筷坐过来，不吃就不吃，成仙儿去吧……
直到月置中天，千袭方听到门外一动，再抬眼便见有人一身白衣，摇扇而立，不是容子陵是谁。
“又出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了？”容子陵眨眨眼睛，坏笑道。
千袭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听罢，容子陵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千袭本已做好了被揍一顿的准备，容子陵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沈家到底是气数已尽……”下一瞬，却摇开折扇，道：“你在这站着吧，我瞧瞧我小外甥去。”
“二哥哥……”婉衿听见推门的声音，还以为自家木头开窍了，却没想到来人是容子陵，“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说还能有谁让我来？”容子陵笑笑，走到摇篮旁边，“让我瞧瞧我外甥。”说着将安儿抱了起来，小安儿刚醒没多久，正含着手指，漆黑的眼珠好奇的盯着容子陵，却也不害怕，不哭不闹，连哼哼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容子陵，容子陵一笑：“等你长大了，舅舅教你武功。”
“他爹会教他。”瞧着容子陵没心没肺那样，婉衿便接了一句。
“他爹？”容子陵眨眨眼睛，“他爹还在门外晾着呢。”
“你……”
“行啦啊，你又不是真生他气了，使这小性子做什么？这棵铁树咱从小瞅到大，开不了花。”容子陵挂挂安儿的小鼻子，说道。
“我用也不知道，我就是生气。”
“小婉儿，爹爹殉的是百姓，不是大兴。”烛光下，容子陵幽幽说道。
“二哥哥……”
容子陵伸手拍拍婉衿的肩：“合着该你的幸福，你便要捉住，过去了的便不要想了，你笑了，爹爹才能放心。”
婉衿怔了怔，方见容子陵已然抱了小安儿出去：“今晚安儿我带啊。”
再看门外，月光下，面如冠玉，身材颀长的男子，那是她的夫，她的天，她所有的念想，这样，便够了。
“衿儿……”千袭拉了婉衿的手，“我知道我……”
婉衿难得打断千袭的话：“不说了，你答应我，此间事毕，咱们便再也不掺和这些事情了，咱们走的远远的……”
闻言，千袭只紧紧握了握婉衿的手。
婉衿拆了头上的珠钗，回头一看，千袭已摸了本书靠着床头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婉衿爬到床上，将千袭的书抽了，在千袭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两人说着些有的没的的……
迷迷糊糊中婉衿感觉到千袭落在她脖颈旁边的吻，婉衿推了千袭两下，也便由了他去了。
也许，你我明日便又要分离，所以，只得竟夕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