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这天地间。
一处破落废墟中,一名蓝衫少年席地而坐,背倚残墙,不远处有灯烛微醺。
淡淡黄亮的光线中,一个个黑团影从四处聚来。
黑影们围绕在蓝衣少年身边,毫无顾忌,直接吃起少年手里拿着的东西。
“大白,别欺负新丁!”
石政踢开,一头全身洁白的流浪猫,大白喵了一声,换一头猫去抢食,它的体型在猫中算是雄壮,棕色的猫眼,时常可怜兮兮的看着石政,不过石政在被骗过几次后,就不再上当了,他从怀里拿出几个糕点,扔出去几个,最后留下一个,亲自抱起一只小猫喂食。
“今日米粽颇多,每狗皆有。”
“老花,就你狡猾,牙齿都快咬不动了,还这么能吃。”
老花,是一头花猫,最是狡猾,但是也最护短,平时有人欺负小猫,都是他挺身而出,相比于他大白可就逊色很多了,碰到大狗,那小子通常都是第一个跑的,碰到好欺负的,他也是等老花先把对方揍趴下,他再上去踩两脚,然后趾高气扬的离开。
“喂,新来的,快来拜码头。”
“我是你们的‘小石爷’,今后我罩着你们。”
“哈哈,哎呀,我的衣服不能吃!”
小斑点是一只小花猫,不过他应该不是老花的种,经常会吃石政的衣服,还特别喜欢玩装死。
石政此刻大声欢笑,于这归寂的环境中,肆无忌惮,正是童心未泯时。
此刻的他,卸下伪装,毫无平日久居大宅深院中的城府,只是一个寻常的少年。
少年,他有一群猫,他正在逗猫,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他不知,长久的习惯,已经渐渐被某些人注意到了。
……
老冬瓜蹲在,离石政三米远的一块石头上。
他张着那口大黄牙,道:“小兄弟,帮个忙吧?”
他的舌头,残缺不全,所以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石政皱了皱眉,道:“滚开!”
对方愣了愣,随后肆无忌惮的大笑。
“大哥,这小子还挺,冲!”一名缺了一颗门牙的男人,走过来道:“等会把他的皮剥下来,卖给‘西老头’,这几天对方一直嚷嚷着要货,这种细皮嫩肉,他应该会满意。”他顿了顿:“看这小子的穿着,身上应该有几个钱,先抢了,晚上买酒喝,这种被家人宠坏了的小孩,就该好好教教他们。
他冷笑一声,提高声调,道:“特别是教他一下,该怎么在别人的地盘上守规矩。”
石政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的手背。
那上面,有一个狰狞的‘奴’字烙印。
“你们是黑山奴!”他略显惊讶的说道。
“怎么样,小子,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缺门牙的大汉,依然在叫嚣。
黑山奴是指,曾被黑山贼掳走,被贬为奴的人,他们的手背上,都有用烧红的铁块,留下的可怕印记,因为秋集台主石勒,早年也曾被掳为奴,后来侥幸逃了出来,所以有时候,会有一些从黑山脉跑出来,又无处可去的黑山奴,会来此寻求庇护。
不过其中大部分,之后又会离开,而留下来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
“小兄弟,眼睛雪亮啊!”
“‘黑山奴’,好熟悉的称呼。”老冬瓜冷笑一声。
石政明白,自己冒犯了对方,对于某些人来说,有一些东西,称之为逆鳞,可能是某些行为,也可能是某件事、某个人,又或者只是某种颜色,某个称呼,而对于曾经被掳走为奴的黑山奴来说,这个屈辱的代号,足以让他们拔刀相向,那是一旦触碰,就会不死不休的反弹。
“无意冒犯,我的父亲也曾是黑山奴。”他辩解道。
“还是刚才那句话,请离开!”他想了想补充道:“这属于善意的提醒。”
老冬瓜听到对方的解释,怒气稍稍平复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拒绝了石政。
“如果我们不走呢?”
“那我很抱歉。”石政面无表情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些是我的朋友!”他环顾群猫,怀里的小斑点,在向他撒娇,对于老冬瓜们的威胁,它们完全不在乎,说来也奇怪,那些本应该,怒目而向的群猫,居然都在悠闲的吃着东西,大白也只是躲到墙角,却并不显得太害怕,少年的身边,仿佛有着一道磁场。
让他们安心的磁场。
老冬瓜虽然看出了一点名堂,但是他并不在意。
“动手!”他对缺门牙的大汉下令道。
男人的拳头向石政凶狠打去,这一击他瞄准的是少年的脸,他早就看对方那副嘴脸不爽了,就在拳头离对方只有十公分的时候,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因为他知道对方躲不了了,这样的距离,他很有把握,可是他的拳头,在空中却被一样东西挡住了。
那是一只纤细的手掌,那是女人的手。
“怎么会有女人?”缺门牙大汉不解的想到。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倒飞出去,落在地上,等他艰难抬起头时,他才看清对方的面貌。
漆黑的武士服,套在女人健壮的身材上,笔挺而有型,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躯,如同幽灵,三尺长的‘越女剑’被反手握于身后,金属虎头鞋从黑暗中踩出来,冰冷的气息,倨傲的眼神,透露着浓浓的不屑,那双被黝黑手套包裹的手,垂在腰间,头也不转的说道。
“主人,有何吩咐!”
幽鬼:敖桂英,降临于黑暗中,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碧绿的瞳孔,不带丝毫的感情。
“杀了,一个不留!”石政下令道。
“是!”敖桂英得令,手腕翻转,开始在废墟中‘跳舞’。
那是死亡之舞,锋利的剑刃划破黑暗,一名地痞的头颅,应声落地,脖颈处,飞奔流出的罪恶血浆,溅出老远,他的身体扑倒在地上,成为无头的孤鬼,缺门牙大汉,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跑,可是刚跑出几步,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敖桂英嫌弃的从他的体内拔出越女剑,甩了甩上面的血迹。
缺门牙大汉,那时还未死透,他艰难的向前爬去,留下一条醒目的血痕,直到三米外,才彻底的不再动弹了,另一名他的同伴可比他要悲惨的多,他被从中间腰斩,上半身扭动了一分多钟才死去,临死前,他已经接近疯癫,亲眼看着自己五脏和大肠,如同豆腐。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滋滋的流着血液。
即使是黑山奴,也很少接触这样的场面,他们恐惧的向四处逃散。
老冬瓜也在逃,不过他逃得方向不是外围,而是石政那边。
只是顷刻间,他的手下俱都死了,而且死相极惨,有被腰斩的,有被斩首的,更有被分尸和斩断双腿在地上爬的,老冬瓜亲眼目睹,一名手下,在逃离的过程中,被斩断四肢,然后对方开始如同疯狂了一般,在他的身上捅了上百剑,直接剁成了肉泥。
那是恶魔,她在虐杀,在享受这样的血腥典礼。
只有魔鬼才会喜欢这样的画面。
血液染红了她的黑衣,分不清是黑还是暗,嗜血的欲望开始在她的体内苏醒。
她是幽鬼,而鬼不应该有仁慈。
老冬瓜难得的在目睹那样的场面后,还能保留一丝理智,他知道自己跑不了,敖桂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自己逃不出几步,就会被对方追上的,现在他唯一的生路,就是石政,只要抓住对方,让可以对那个女人投鼠忌器。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唉,倒是不蠢!”石政浅笑道。
老冬瓜轻松的抓住了石政,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对方几乎没有反抗,不过在老冬瓜把短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时,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对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紧了紧手中的刀,咬牙道:“叫那个女人停手,否则我在你身上捅出三刀六洞。”因为紧张,他握刀的手,出了很多汗,黏糊糊的,一不小心,居然在石政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冒犯主人者,死罪!”
敖桂英已经解决了那些地痞,他看到了石政受伤,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那目光如同在看着砧板上的一块猪肉,鲜血顺着石政的衣领流下,染红了他的胸口,他依然在笑,甚至舔了舔嘴角的血液道:“你还有机会,她不会在乎我的死活的,除非得到我的命令。”
“在她杀死你之前,你可以先杀死我。”
“你个混蛋,以为我不敢吗?”老冬瓜咆哮着,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你还有时间!”石政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还有三秒,两秒……。”
“混蛋!”老冬瓜,最后还是崩溃了,那对待生命的冷漠,让他松开了手里的刀。
扑通,他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请饶恕我吧!”
说完,还拿起短刀,砍下自己的小拇指。
他的身体依然在颤抖着,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或者两者都有吧。
不远处,飞蛾,绕着烛火在飞舞。
留下满地的斑驳影子!
月色中,敖桂英的刀锋,划过黑暗,停在老冬瓜的脖颈处。
这时,她的主人说话了:“父亲说,做人应该宽容。”
他看向老冬瓜:“你能保守今晚的秘密?”
“烂在心里。”老冬瓜流着泪保证道,他似乎嗅到了生机。
“你还不笨!”对方赞赏了他一句。
“拿着这个!”石政扔给他一块令牌:“去找西老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