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们身心俱疲,和黄土打招呼,并非真的指望他这个“神棍”对破案有多大的帮助。将黄土丢在庙门口,就急急忙忙赶回派出所向上级汇报此事。
据三人说,五起杀人事件案发时间相仿,均是在凌晨三四点钟,正逢众人刚刚熟睡的时候。其中一人起夜,惨死在厕所里。其余四人凄惨相仿,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从屋内拖到门外,然后扒皮抽筋。
五起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点,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任何痕迹,无论是脚印手印还是作案工具,毫无痕迹。
“客星来犯,星月无光;愈演愈烈,杀戮拉开序幕了么?”黄土站在庙门口,脸色阴沉,他自然明白凶手何物,只是自己势单力孤,无力阻止,心里很不痛快。
“人有人途,鬼有鬼道。人鬼殊途,生死异路。老头说袭杀生人手段残忍,不但为人间修士所痛恨,而且为阴曹地府所不容!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各路高手追杀……到底是什么事情诱使这些鬼物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动手杀人?”
※※※
天地之间,每一个生灵都是造化的产物,都是身与魂完美结合的产物,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天地奥妙。
人类更是其中最最精粹的代表。
身为实,魂为虚;身为阳,魂为阴;身魂相合,阴阳共济。
有身无魂叫尸,有魂无身叫鬼。
生,就是身与魂冥冥中那些玄之又玄的联系,亦可称之为生机;死,就是断绝了身与魂之间的这种联系。
身魂的结合是如此的巧妙,正常情况下,是很稳定的,一般外力无法强行分开。否则的话,在世间有鬼的情况下,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灵早就被屠杀干净!
阴司勾死人要等到生灵死亡后,生机断绝,才能勾魂夺魄。更别说其他妖魔鬼怪。
但是身魂之间的联系绝非无懈可击,鬼祟祸人也有着数不清的手段。
针对魂魄攻击,针对肉身攻击,都可以很轻松地打破这种平衡。
第一种,伺机而动。
人有七情六欲,有失魂落魄之时,有销魂蚀骨之时,有魂不守舍之时……喜怒哀乐,总会导致身魂之间的联系出现种种波动,这就给了暗中鬼祟可乘之机。
所以才有弱小的鬼物无法直接害人,却通过制造种种幻象,唤起人心中的某种情绪,如恐惧,如****,促使身躯与魂魄之间的联系出现异常;并且伺机趁虚而入!或杀人夺货,或吸食精血,或吞噬魂魄,甚至祭炼法宝。
第二种,杀人夺魂!
破坏肉身,断绝生机,让魂魄无身可依。
这才是绝大多数法力高强鬼物采取的手段。
当身躯遭到破坏时,魂魄也会虚弱下来;当身躯彻底断绝了生机,一个人也就死了。身归大地,魂魄归天,魂魄将被迫出窍。或等待阴司地府的接引,或魂飞魄散,或被妖魔鬼怪抓走。
粗暴,直接,有效,残忍!
※※※
等黄土从温静静家回来时,已经有人来庙里上香。
跪在土地神龛前的是两个女子和一个孩子,似是一家人。
左侧老妇人五六十岁,打扮朴实,面带愁容;中间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孩子,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右侧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妇,打扮干净,似乎是孩子的母亲,双眼红肿,忧心忡忡。
“超超,快给土地姥公公磕头,求土地公公保佑你,求他老人家赶走那个疯女人!”老妇不断地催促男孩磕头,自己也不停地念念叨叨。
“婆婆,这真的可以么?我觉得我还是带超超回城里去……”
“小芝别打岔,你从城里来的不知道,这里的土地公公是咱们九藤镇的守护神,最是灵验。救过好多人!”
老妇赶忙拦下自己儿媳,向神龛赔几句好话,生怕惹怒了土地公公他老人家。
少妇似乎不信鬼神,可是看婆婆如此执拗,有些不情愿地叩了三个头。
黄土未打扰她们,径自返回自己住处,搬了张椅子,在南墙朝阳处晒起太阳来。
婆媳絮絮叨叨,向社神诉苦许愿。小孩子是爱玩的性子,很快就坐不住了,见奶奶和妈妈没注意自已,对着土地神龛做了个鬼脸,蹑手蹑脚溜出门来。
小孩子没到过这等庙社中,看什么都稀奇,从大殿到偏殿,瞧瞧那,摸摸这,还学着阴兵鬼卒做了几个抓人的动作,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看完大殿和偏殿里的塑像,见两个长辈还在祷告,飞快地赶到院子右侧,以为还有什么好玩好看的,哪知两间屋子都关着门,提着脚尖往里看,却发现一个里面放的尽是些杂物,什么桌子坛子香烛之类的,而另一个的窗户关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摆设,不由得大感无趣。
小男孩正要返回大殿里,突然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清脆悦耳,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矮下身子再听,才发现果然有声音,而且是从南墙传过来的,小脸上露出兴奋地神色,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不过南墙没有轻巧可爱的鸟儿,只有一个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男子,小男孩见他靠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目,优哉游哉;没敢惊动他,四处瞅瞅寻找鸟儿的踪迹,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挠了挠头。
“明明有声音的,怎么连个影子也没有?”
小男孩嘀咕着到了前面,找了好一阵,才发现声音是从男子嘴里发出来的,感情刚才听到的是口哨声,不由有些失望。
男子自然就是黄土。
他见三人求神,特意打量了一番,发现三人隐隐有黑气缠身,尤以小男孩为最,心中暗惊。只是他向来冒顶社神之名暗中行事,不便上前询问,就将主意达到了小男孩身上。断定小孩子不会久坐,于是特意在此等候。
待小男孩到了近前,仔细观瞧,果然见他印堂发黑,头顶百汇和脑后玉枕中有青气淤积,东窜西跳,蠢蠢欲动,不由暗暗皱眉:
“阴气似乎有转煞的迹象,此乃是大凶之兆,若不解去,这孩子来日必有血光之灾。”
黄土越看越惊讶,感觉到阴气有转煞的迹象,更是悚然一惊。要知煞乃极阴,一旦成型,对人的伤害极大。他都不一定能破掉。
当仁不让,黄土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见那小男孩寻鸟不到准备离开,左手一敲扶手,睁开眼睛,开口道:
“小朋友,你找什么呢?”
小男孩见黄土虎背熊腰,不怒自威,心底有几分胆怯,赶忙为自己解释:
“叔叔,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
说着就要跑掉,其实难怪孩子会害怕。
虽然黄土只有十八岁年纪,但是他举止稳重低调,衣装简单朴素,虎背熊腰,身躯魁梧,加上与生俱来的土黄脸色,显得极为老成,说他三十岁也有人信。
当时黄土和温静静去上学,一露面就引起了班里同学的瞩目,很多人以为他是送温静静上学的哥哥或叔叔,没想到他是个学生,纷纷目瞪口呆。除了那些九藤镇附近的学生外,其他人几乎都忍不住向周围人打听。
高中生尚且如此,这四岁小儿更是分不清,见他人长的健壮,和电视上出现的坏人有几分相似,加上这两日心神不宁,难免会往坏处想。
黄土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形,初始尚觉无奈,习惯之后就开始麻木了,伸手拦住小家伙,在他要哭出来时突然张开右手,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活蹦乱跳的百灵:
“是不是想要这个?”
小男孩见他抓自己,以为真的遇到了坏人,嘴一撇就要哭出来,不过看到小巧可爱的鸟儿后,顿时止住了眼泪,瞪大双眼看着黄土手心。
只见那百灵鸟儿或走或跳,转圈打滚,声音清脆,偶尔挠挠手心,极是可爱。
“这……叔叔,这是你的么?”小男孩情绪变化很快,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黄土,见他点了点头,怯怯地道,“让超超摸摸小鸟儿好不好?”
黄土尽量露出一个让孩子觉得友好的笑容,道:
“好啊,不过,你也得答应叔叔一件事。”
“好好!”小孩子也没问好事坏事,只盼着能拨弄一下鸟儿,立刻就答应下来。
黄土顺手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小男孩忙不迭接过来,细细地打量,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羽毛,极是兴奋。待那小东西挠他手心,更是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多可爱的孩子,到底什么东西在作祟?实在可恶!”
黄土暗忖,见男孩玩的高兴,于是顺势询问起来:
“小朋友,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和奶奶来这里做什么?”
“来求土地爷爷保佑超超啊!”小孩子漫无心机地答道。
“为什么要求土地爷爷保佑超超呢?讲给叔叔听好不好?”黄土循循诱导。
小男孩点了点头,一边拨弄百灵鸟儿,一边道:
“叔叔,超超和妈妈从城里来乡下看爷爷奶奶,本来好开心的。但是前天晚上,一个穿红衣服的阿姨来敲我家的门,说超超是她的孩子,非要带超超走。”
“然后呢?”黄土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声音温和,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机。
“爷爷奶奶不让,说那个阿姨是……是鬼,然后那个阿姨就上来扯拉超超,要带超超出门。超超看到那个阿姨的样子,脸上好多血,超超好害怕。超超不要和那个阿姨走,后来那个阿姨就哭着离开了。”
“昨天晚上,那个阿姨又来了。还要带超超走。”
“嗯?这样啊!”黄土点了点头。
“奶奶说,红衣阿姨是坏人,而且是很厉害的坏人。只有这里的土地公公能拦住他带走超超,就带超超和妈妈来这里求土地公公告诉那阿姨,让她不要再来找超超,超超是妈妈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超超不要离开妈妈和爷爷奶奶。”
“半夜鬼敲门?勾魂夺魄?”
黄土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拍了拍孩子的头,道:
“好孩子,土地爷爷会帮助超超的,绝不会让那东西带走超超。”
哪知那孩子哎呦一声,往旁边躲开,大声抗议道:
“叔叔不要摸超超的头!那天红衣阿姨摸了摸超超的头,超超的头到现在还痛呢,而且总是想睡觉,到了这里看到土地爷爷才好些,给你一摸又要痛啦!”
黄土轻抚几次,已然知道孩子为气血为阴气所侵,百汇阴寒,收回大手,笑问道:
“好好,那叔叔帮超超赶走头痛好不好?”
小男孩双手捧着百灵鸟,瞪大眼睛看着黄土,暗忖:
“这个叔叔好像不是坏人哩,为啥他的手摸我的头之后那股凉凉的感觉就弱了好多?”
黄土见他迟疑,微微一笑,指了指椅子旁边的一块弃置的磨盘,道:
“你上到这上面来,这里暖和。”
小男孩看了看,那磨盘立着,差不多和自己半腰高,不由挠了挠头。
黄土见状,起身离开椅子,就要帮他一把,哪知在他双手叉住孩子腰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喝止声。
“放开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