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王爷那等着吃药呢!”
在谭大护卫的催促中,乐安迈着僵硬的、茫然的步伐,一路进了后院小厨房,眼见着来往忙碌的丫头小厮多起来,又过了屏杖,被领到了一处炉子旁,终于是确定这情况大约不会是要把她做失踪人口处理的。
“谭护卫这是?”
边上拿着药包一样一样查证的女子扭转头,乐安眨眨眼,从那身比寻常丫头小厮的粗布衣裳贵重得多的青罗,还有那张稍施薄粉、清秀怡人的脸,亭亭玉立、淡雅如菊的气质,确定了这位是随行御医身边的女子,曾被她恶意揣测被老御医老牛吃嫩草的嫩草,后来才知道这位芷兰姑娘是女医官。
刚听闻御医院竟有女医官的时候,乐安还以为大匀朝女子可为官,民风开放如此,还好生欣喜了一番,细问之下才知道,女医官其实并没有品阶,只是为**重帷、达官贵妇方便,本朝初皇后特命选识字的侍女入御医院进学,主要是学习识辨药材,还有平日里养生之道,学得几年出来,被赐予宫妃命妇,也不过是比寻常丫头矜贵些,看着宫里头的面子,打打杀杀的事,理头总比对一般丫头足。
说到底,还是一丫头。
“从今日起,由乐安来替王爷煎药。”说了一句,谭长止突然一顿,扭头问道:“你会煎药吗?”
“啊?”乐安茫然的眨眨眼,在谭长止越蹙越紧的眉头中,尴尬的东张西望。
话说中药是怎么煎的来着,好像是用陶罐吧?这个时节又是怎么点火的,打火机是不可能有的,那么火柴有木有,总不会是用火石吧,口胡啊,两个石头究竟是怎么能方便点火的来着。
又盯着乐安那双白嫩如玉脂的手看了良久,谭长止终归得承认,不管来自哪里,有这样一双手的主人,怎么想着也不会是做惯粗活的,微迟疑了一下,想及王爷始终不见好的病情,终是对芷兰抱拳道:“怕要劳烦芷兰姑娘指示了。”
“谭护卫多礼了。”芷兰敛衽行礼,看了看乐安,轻声道:“只是煎药一贯是盈盈姑娘负责的,我怕……”
“王爷病体欠安,盈盈姑娘不宜离王爷左右,这位乐安是孝顺之人,本是请来替王爷压轿的,王爷不喜这些勾当,便正好让他前来煎药。”
“原来如此。”芷兰在宫中日久,只一听便明白了谭长止的意思,敛了神色,恭谨道:“芷兰遵命,望王爷能沾着祥气,富顺安康。”
哈,是家里死了人,又不是娶了妻生了子,到底是哪儿来的祥气。
乐安在心里恶狠狠的腹诽,可敏感察觉到什么的她却一点也不敢多话,甚至不敢多想。
阿弥陀佛,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大人物们在怀疑什么,可千万别牵扯到她啊。
“那谭长止告辞了。”拱手为礼,又似无意似有意的看了乐安一眼,“煎好了药亲自送过去,王爷在东厢房,饲药的姑娘叫枫茄,你把药交与她便可。”
“是,交给枫茄姑娘。”
乐安低眉垂目的回答,眼角余光看见谭长止转身而去,心底焦虑反而越来越盛。
看来是没错了,这工作,可真是个天大的烫手山芋,一个不好她要被人载了一黑锅,岂不是死定了。
“劳烦芷兰医官了。”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完全是得了重用喜悦的样子,看着芷兰的目光清澈直视,只希望她小正太的样子能增加点印象值。
“我这便配药,你是叫乐安吧,陶罐在侧架子里,你先去洗好。”
可惜事与愿违,谭长止离去,芷兰的反应一下子冷淡了许多,不冷不热的说着,便自去药筛子里忙活了。
丫丫滴,她这么可姣可嫩可亲可爱,就得到这样冷淡的反应,谭长止那个大黑锅……
咦,突然想起来,这位芷兰医官,居然好像没有怎么怕谭长止呢?第一次啊第一次,有JQ。
“还不快去。”芷兰扭头,正对上乐安兴致盎然的视线,蹙眉冷叱一声,极为不喜的样子。
“是。”乐安浑身一抖,嗖一声就抓起一旁的陶罐,冲向水缸。
泪流,不亏是同样宫里出来的,简直比谭长止不乏多让啊啊啊啊啊!
芷兰医官虽然冷淡,但对乐安的指导倒也尽心,没有故意刁难使坏,就连对待乐安的连翻错误,也没有大发雷霆冷言讽刺之类的意思。
虽然不是好相处的性格,但也不是有坏心的人呢。
在药房里熬了两个时辰,生生用文火把三碗水熬成了一碗,终于让芷兰医官满意了,乐安悄悄长松了口气,把药罐放进木盘里,躬身道:“那芷兰医官,我去送药了。”
“嗯。”芷兰点头,乐安立马火烧屁股样的就往外冲,然后就听得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让她身形陡然顿住。
“是要去王爷近前的,不想惹麻烦引人注意,就平稳恭顺些,还有,不管你以前什么身份,在王府跟前,哪有你满口我我我的资格。”
“啊,我……”乐安脸色一白,深吸了口气,转身真正恭敬感激的行了个礼,“小的多谢芷兰医官指点。”
芷兰依旧捡折着草药,似乎什么也没说过,也没听见面前少年的话,乐安又恭敬的行了个礼,才转身向东厢房而去。
一直以来,乐安虽然尽力小心谨慎,可却没有真正理解那种身份间不可逾越的阶级性,就一个我字,在那些贵人眼里,天知道是不是就可以足够作为理由弄死她,芷兰那句话虽然尖刻,却像是一棒子打醒了她,古代生活大不易,现代思想要改观啊!
平稳脚步,恭谨而不卑微,一路从南下厨房往东厢房去,沿路侍卫多是黑骑,想是谭长止有交代,并没有人为难她,甚至她担心的沿路检查,以导致会被栽赃的可能也被避免了,这让乐安放心了不少。
“东厢房是王爷住所,王爷有家将随行,说是我们衣服太黑……”年轻的黑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更黑了,低声道,“反正东厢房没有黑骑,你注意一点,药,不要疏忽了。”
你们的衣服真的很黑啊,王爷英明!
乐安脚步不停,只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被弄得紧张兮兮的同时,心中荒谬的生出一种间谍007的感觉。
而她心中疑惑的问题,又不期然的添了一重——谭长止,或者还有刘公公,好像都怀疑有人故意害王爷,可为什么,对于自己生死攸关的事,这位王爷好像表现得颇为不配合?
丫送个药搞得跟间谍活动似的,监视器监听器的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