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福二年(公元893年)历史上可不是什么有名的纪元。在这时候,大唐整个河北道,掌控在汉人手中的不过一小部分。
而此时整个大唐,更是因为各地饥荒、兵荒、起义,而乌烟瘴气,战乱不止,大好山河,却十室九空。而各个军阀却称王称霸玩的不亦乐乎,也因此,才有了契丹的崛起。
耶律亿(耶律阿保机),契丹的开国皇帝,史称辽太祖。契丹迭剌部首领,在这个时代抓住了契丹族崛起的气机,降小黄室韦,征诸小族,入寇河北道。在唐末的二十余年间,将整个长城以北纳在了自己的铁蹄之下。
面对异族的侵略,大唐却毫无作为。面对割据、称霸各种势力纷杂的中原形势,巍巍大唐却只能任由各个游牧民族的不断的侵略、不断地攫夺。
更有吐蕃、回纥、契丹,甚至连党项都割土裂地,称王。中原诸豪强、世家、门阀却依旧不闻不问,将堂堂的天汗上国——大唐,搞的乌烟瘴气,最后人人成了亡国贼。
这是一个战乱到无家可归的时代!
混乱的记忆,终于在李济的脑中顺溜起来。李济也开始明白,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此时的李济,想的只是怎么活下去,带着这逃窜出幽州的三千人在这广垠的草原上好好的活下去。
“公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此时,一个暖暖的声音从大帐外传了进来,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妪,飞快的扑在了李济的身上。
李济见到这个记忆中从小带大自己的姨娘,只觉鼻子一酸,竟不由自主的留下了两行清泪。
“姨娘,我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咱不哭。”
“是啊,公子醒来就是好事,李嫂应该高兴才是。”一旁的张顺见到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人,连忙上前劝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契丹退了,我们是应该高兴,高兴。”身子很是单薄的李嫂,抹抹脸颊上的泪,看看一脸苍白脸色的李济又道:“公子瘦了,姨娘去给你熬点热粥,你先好好将养一下。”
“谢过姨娘!”
李济缓缓的移动一下僵直的身子,使得自己舒服一些,平复了一下心绪,朝着张顺说道:“顺叔,我们被契丹小将营围打了一番,现在损失怎么样?”
“公子……”公子的性情好像变了些,不过张顺此时也没多想,“死伤二百余,食量还够半月,只是……”
看着张顺有些迟疑的模样,李济又道:“只是又如何,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公子,我们如今存身所在的饶乐城,城墙本就低矮,又因年久失修,往日作为契丹胡虏遮风的冬日庇护所,所以城墙坍塌、地势平伏了不少,若是此时契丹人纠起族人再来进犯,便可趋马长驱直入,凭我大唐两千将士,根本防守不住。”张顺看看一旁恭顺的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先出去。”
见到帐内再无闲人,张顺接着又说道:“公子,如今形势如此,我令张温他们先护着你突围吧。”
“突围?”自己突围,这不是逃兵么!
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哪里能够自己做那可耻的逃兵!
笑着摇摇头,脑海中的那些杂乱的记忆,无一不告诉李济在草原上突围是多么的困难。
汉家儿郎自小便生长在田耕地劳的中原土地上,即便是像李济这般临近草原的军属,骑术也只是很不错罢了。在茫茫的草原上和游牧民族比赛跑马、围猎,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我们还有多少马匹?”
“三百余匹,公子你忘却了?这些战马全部是老爷临行前为我们预留下来的军马。”
隐约中,李济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脸威严的瘦老头和一个美貌的夫人站在厅堂中,对将要离行的自己说:“济儿,好好活下去!我们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李济扬起了渐渐湿润的双靥,使眼泪不再滑落。有道是最难承受的便是天下父母心……
即便李济也知道自己不是另一个李济,可是这种生来便具备的情感依旧叫人难以割舍。
“我脑袋被摔了一下,记忆稍稍有些凌乱,许多东西模糊、错乱,记不起,顺叔不要见怪。”虽然有着李济的记忆,可是有着现代经历的他无论是在行为、做事上,还是思想上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张顺看了看李济,有些担心的说道:“公子,我这便遣几个家将偷回幽州去,寻几个医术高超的名医来为公子好好诊治!”
李济这是才想起自己的伤。暗自动动自己的身子,没有伤到骨头,暗吸一口气,内脏也没损伤,只是脑袋有一些晕眩,身上皮肉有些摔伤而已。
“顺叔,我没事。”
这张顺还真是关切自己,只是,回幽州不切实际,自己到底什么情况,自己明白。看着有些昏暗的帐篷,缓声道:“顺叔陪我去看看士兵们吧。”
张顺点点头,上前扶起李济穿上衣服缓步出了大帐。
阳西斜下的饶乐城此时在秋阳余晖的下显得格外的凄凉,一顶顶残旧的帐篷在城中四散开来,一缕缕炊烟四散弥漫在城中一屋屋早已腐朽、坍塌甚至只留下几根木桩、土坯的残屋破宅之上,显得此时的饶乐城更加残破、古旧。
不远处,一队队身着破旧衣物的歩卒在城中不断的穿行,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堆放在一起。微微有些干涸的血迹泛着暗红色,一阵阵冷风带着浓浓的血腥、臭腐味涌进了李济的鼻孔,即便是身为特战兵李济也强忍着自己没吐出来。
而这些士兵,却好像摆弄猫狗的死尸一般,毫无一点触动的,将尸体一一掩埋。
李济看到眼前的一切,从内心中感觉到一种叫做凄凉的气息在整个城中飘荡。
两步挣脱了张顺的扶助,看着周围一群群来回忙碌的将士,眼角微润。
“顺叔,他们……”即便是另一个李济早就熟悉了这一切,可是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李济,看到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满心的悲愤,和莫名的无助。
“公子,这世道如此,你也不用太伤怀了。我们目前最紧要的是躲过契丹胡虏的再次奔袭。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希望找到乌古涅剌部落的老族长。”
鞑子奔袭!
李济猛然间想起了饶乐城也不是安全的,即便是他此次所带的大唐将士皆是一等一的老兵强卒,可也是抵挡不住鞑子铁骑的,除非——陌刀兵!大唐对付骑战无双的陌刀兵。只是,这时候去那里找陌刀。
想了想,李济缓缓的说道:“顺叔,若是我们坚守饶乐城,能有几分把握?”
“最多五分把握。”张顺看了看周围一众人等脸上都有一些麻木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公子,饶乐城作为曾经的都督府很是不小,但是夯土而成的城墙却只有丈许,契丹胡虏霸占了此处之后,为了进出方便,最少在城墙上开了十几个豁口。这些豁口,凭借我们的将士的长弓、长枪根本抵挡不住骑兵的快速冲锋。而此时我们将士因半旬以来不断被契丹袭扰、追杀,士气大降,人心渐乱,现在守城怕是很难,甚至有可能会出现逃卒。”
丈许高下?那那里是城墙,怕是只是中原内地一般大户人家的围墙高下吧。
“逃卒!怎么会?他们不是我们大唐的士兵么,为什么要逃?难道那些契丹人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当年他们能够臣服在我们大唐人的裙下,现如今却比我们大唐人来的还凶残?”看着眼前这格外震撼人心的一幕,身为一个曾经特战兵的李济有些怒气上头,沉声言道。
张顺皱皱眉,苦涩的说道:“还不是那些窃****子闹的,至于士兵逃卒那也是无奈之举啊……”
原来,在唐末,因天灾人祸导致的各地农民起义,各种势力倾轧不断,整个中原根本在无一处平安之地,中原大地十里无人烟,百里不见田的景象比比皆是。
而像李济所带的两千五百军士,因为常备军远征,所以如今能够每天吃顿饱饭都成了一种负担。
在另一个李济的记忆的里,这两千五百名军士就是一群长久执戈的农民,无论是气势军容还是行军杀敌具是死气沉沉,面对耶律洪恩的游骑就像是被一群被饿狼盯上的羊羔,若不是百余家将拼死抵御,即便是凭借饶乐这样高大的城墙,也难抵挡那些铁骑的步伐。
“报!”一身穿连环锁子甲浑身烟土的军士风快一般奔马出现在正在沉思的张顺近前。
“讲!”
“回报张校尉,契丹骑兵正在五十里外草原之上集结,看情况最少有千八百人马,应该会在六个时辰之内对我们再次发起攻势。”军士咽了一口吐沫,看看一脸郑重的张顺又接着说道:“校尉,这次契丹人准备了十余架木梯,我们……”
……………………………………………………………………
PS:有人说,汉人之所以为汉人是因为汉。
有人说,唐人之所以为唐人是因为唐。
有人说,唐后的中国,还是大中国么。
中国的汉唐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