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第一次挨打,战战兢兢的将姑姑带给我的零食,给了那些孩子,到后来我成了孩子王,小兵就是我那时候认识的。在城市的时候,规则依然适用。小孩挨了打,可不会告诉大人。哪怕你爸爸是局长,那样会让其他的孩子看不起你,因而孤立你。
我们家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祖父是当地挺有名气的老中医。解放前,手里有不少积蓄,他就买了十几亩河滩的荒地。结果解放不久他就去世,还没怎么享受做地主的乐趣。可他的行为给家里带来了,无尽的麻烦。我们都知道不久后,全国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由于祖父买的这些地,我们被划为地主。
祖父一共有五个儿子,大爷子承父业做了医生。三爷、四爷都是农民,爷爷排行第五,是当时县财政局的一个小干部。问题就出在祖父引以为傲的二儿子身上,他是国民党的一个连长。抗战胜利后还回家了一次,镇长都来我们家,当时在我们镇上轰动一时,四乡八里的人都知道。后来解放时,生死未卜,有人说战死了,也有人说去了台湾。
一家人分别属于不同的阵营,在我国历朝历代并不少见。三国时,诸葛亮兄弟三人在魏、蜀、吴都当了不小的官。郑成功跟清廷对着干,可一点一不妨碍他老子升官发财。而且我们国家的好几个领导人,起初也是国民党的。可是在那个年代,阶级斗争是天大的事。有人举报说,我们是台属,有反革命嫌疑。爷爷就被解职回家,接受贫下中农改造。
大爷爷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折腾了几年,就见了马克思。三爷、四爷连家都不回了,举家逃往外地。弟兄五个就剩爷爷一个人留下了,我估计他是想跑跑不了。老三、老四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跑了没什么。他是党的干部,万一投敌泄露机密怎么办?
听村子里的老人讲,那时候开批斗会时,如果你低着头,就说你是在想阴谋诡计;你抬起头,就说你居然敢得意洋洋,不知悔改;你平时前方,就说你无视革命教育,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那真是一段疯狂的岁月,能活着就是万幸。讲到这里我不得不讲,我们家的大恩人张东元。
我们村子有两姓人,姓乔的和姓张的。姓乔的很少,据说当初搬来时只有三四户人家,后来经过一百多年,有了不到二十户人家。张东元在我们家斜对面,可以说是个能人。他是我们村最早开商店的,第一个盖两层楼的,我们村子的第一个台球厅就是他开的。
特殊时期时,他也是个不安生的人,他当实时我们县学生某个造反派的头目。有一次,爷爷被拉到县城要求交代问题,被打的奄奄一息。正好张东元看见了,就救了他一命。
其实本来爷爷本来挨不了多少打的,问题出在他的政治觉悟上。他总是说自己是冤枉的,有坏人要陷害他。这样一来革命群众那个气呀,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有坏人陷害你。冤枉你?难道群众的眼睛不是雪亮的吗?谁是坏人?你明明是想挑起革命群众的内部矛盾。
若干年后,当二爷当着他那帮反动派子女回国时,也间接证明群众永远都是英明的。不过那时,爷爷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有时虎父偏有犬子孙。郑厉公那么英雄的人,他的子孙却一代不如一代。张东元英雄半世,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叫张江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张东元在镇上开了家餐厅,他儿子也不去帮忙,整日四处游荡。
张江国比我大大概有十岁,他挺爱下象棋。只要他流浪回家,就会跟我杀上几盘。姑姑怕我跟他学坏,总不让我跟他玩。可我跟他下了那么多次棋,他几乎不说话,更谈不上带坏我。可能他真的爱下棋,才那么专注。后来我去城里了,只有暑假才回老家,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张江国的父子关系恶劣在我们那时有名的,张江国结婚后,依然是老样子。媳妇没办法,就和他离婚了。他们父子也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争’。但是父子之间总不能拳脚相向,就算父亲敢,儿子敢吗?
于是,他们俩就选择文斗,他们用毛笔在大门口写对联。老子写的是;娶妻成家恩忘完,打骂生父罪滔天。儿子写的是:流浪在外思家亲,打儿骂妻成一霸。能写成这样,真是难为那两个半文盲!
爷爷经受住无数次的运动,都活了下来。然而改革开放没多久,他就去世了。岁月的脚步是谁也不能阻挡的。对那个时代稍有了解的人会知道,那是有接班这个词,就是干部的子女可以去父母的单位上班。
我想这主要有两个原因:那时干部的子女一般受的教育相对一般孩子好些,再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动的思想还比较流行。爷爷平反后官复原职。后来父亲也就在财政局上班。
我吃完饭,和父母聊了一会,就跟父母说我出去转转。出了小区,绕了几条道,我到了一个叫叶晓辉的朋友家里。他是我初高中同学,小兵我们的关系都很好。后来他读大四的时候,出了车祸,高位截瘫,这辈子只能在轮椅度过了。
我到了叶晓辉家时,他们也正在吃饭。他没有和父母住,和妻子两个人在一起。他的妻子是他大学时谈的,叫萧楚,湖南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也有患难见真情的,小辉出事后,她一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晓辉见我来了,就对他妻子说:“你去把酒拿来,我要跟我哥们好好喝”。
我们俩边喝边聊,一瓶西凤酒就很快就完了。他就让妻子再拿酒,我说:“不要了,喝好就行了”。
他就是不答应,结果他家里也只没酒了。我以为就那样了,可他却说我们一起到外面喝。我和他妻子都不同意,可拗不过他,只好我和他一起去外面喝。
我们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要了几个下酒菜,就继续喝着聊着。随着酒劲上来,他略显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而且他的话也变得多起来。他说:“哥们你觉得我现在过的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呀,你平时修电脑赚钱,夫妻关系也很好”。
他突然发出很大的笑声,凄然的说道:“很好!很好”!他又说:“你不了解我吗?我们小时候一块骑自行车上学,总是我走在前面。可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你看到没,刚才进门时那服务员看我的眼神,我他妈要他们同情”!
我说:“你多想了,或许他们没有那个意思呢。再说,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人。而且你的亲人和朋友对你多好,尤其是你的妻子”。
他说:“是啊!要不是萧楚,我早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又说:“这几年我每天都是笑,并不是我真的开心。我是笑给她看的,她跟着我受苦了。我每天都在演戏,为了她”。
我一时无语,我一直都以为他过得挺快乐。他给我发的照片,也都是笑的很灿烂。我一直以为一个女孩子不顾家人的反对,背井离乡守护着她心爱的人,是最大的牺牲。原来有些伤痛是我们看不见的,就像平静的海面下却是波涛汹涌。
他还要喝,我拉着他说:“别喝了,今天就到这吧”。
他说:“你以为我喝多了吗?我没有,我刚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也就对你说说。我憋了好久了,放心吧,我不会再说了,我们聊些开心的”。
我说:“聊天行但酒不能再喝了”。
他说:“好”。我又跟他聊了一会,直到饭馆老板说要关门了,我们才离开。
我送他回家时,他又恢复了那副笑脸,看来他真的没喝多。离开他家往出走时,他的妻子送我到门外。我说:“萧楚......”。
她说:“怎么了”?我本来想说晓辉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说:“没什么,天冷了注意穿衣服”。
我回到家,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整洁,看来父母一直准备着我回来。第二天大概九点多时,小兵打电话说,晚上给我接风,让我务必到。
中午时,振武打电话说,让我呆在家,他下午过来接我。大概到了五点时,我听到楼下有人喊我,推开窗子一看就是振武。他也胖了,只是说话还有一点结巴。出了大门,我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奥迪跑车。我说:“鸟枪换炮了,混得不错呀”!
他嘿嘿一笑说:“乔庄主,上车吧”。
打开车门,一看里面还坐了一女的,人长得还不错,就是妆画得有点浓。我说:“振武,你女朋友”?
他冲我一笑,说:“黎莎莎”。然后又向黎莎莎介绍了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并不爱这个女孩。
振武全名叫杨振武,是我们邻村的,读小学是的同学。他父亲是我们那最早的包工头,当事人称杨百万。那时他家盖的是两层楼房,装修的很豪华。由于他家和我们学校挨着,我们就经常往他家扔石头,他家的玻璃也经常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