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府门前,护院武龙递上了书信,表明这是苏尚书的家属。门子不敢怠慢,连忙进府请示总管,总管也不敢怠慢,亲自来门口迎接车驾。原来苏永欣今天上朝之后就到了户部衙门理事,按照惯例不到傍晚是不会回府。苏咏春虽然很不高兴哥哥在这个时候没有亲自来接她,但毕竟还是一个识大体的千金小姐,也没有计较这些,只是吩咐人把车马开进府里。其实她本来也未必娇惯到连这两步路都走不了的地步,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梅若雪,因为她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尤其是在尚书府门口这种大众瞩目的地方,把车拉进府里,就最大程度地保护了梅若雪的安全。
进府之后,苏咏春就再不客气,直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主动招呼府中的下人款待梅若雪——虽然她从来没有到过京城,不过在哥哥的家里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呢?可惜梅若雪自进入京城之后,她的心思就已经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对苏咏春的热情招待视而不见。苏咏春不久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心思细腻的她立刻想到梅若雪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现在的她一定是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只是放着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不礼貌之嫌,所以迟迟说不出口。
“梅姐姐,你要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就去吧,不用理会我的!”
梅若雪一愣,原来她的心不在焉已经被人看出来了,连忙说:“我刚才思想有些走神,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
“那我现在就去了,找到人之后我还会回来告诉你的!”
“嗯,一言为定!”
看着梅若雪匆匆而去的背影,苏咏春未免有些落寞,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骤然分开的时候很难释怀的,虽然嘴上说不介意,心里未尝没有怨怼,好在梅若雪答应完事之后还会回来看她,否则难免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人情味。连日来的旅途劳顿在这时突然袭上心头,她向管家交待了一声,就在侍女的服侍下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咏春的侍女把她叫醒,据说是孙少爷回来了。所谓的孙少爷,其实就是她哥哥苏永欣,苏咏春大喜,一骨碌下了床,一边穿衣一边就往外走,侍女怎么拦也拦不住。
苏咏春来到前厅,看到她的哥哥正好下班回府,洗漱方毕正在喝茶,苏咏春一下子扑到了苏永欣的身上,再也不松手了。苏永欣并不知道妹妹来京城的事情,因为刚回来还没有人告诉他,骤然看到苏咏春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一边亲热一边问别来的情况。
听说苏咏春上午就到家了,苏永欣一脸不高兴,假意怒道:“陆总管,你这差是怎么当的?小姐来到府中,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是这样的,大人,我知道大人向来以公事为重,不敢贸然通报,免得大人因私废公!”
看着陆总管歌功颂德,一脸媚笑,苏永欣心里受用,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哼,回家看我的宝贝妹妹怎么叫因私废公呢?真是不会办事。”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不过小姐说一路上舟车劳顿想休息一下,我怕告诉了大小,大小思念小姐心切,立刻放下手中的公务回来,那样就会打扰小姐的休息,反为不美,大人您说是吗?”
“哼,总是你有理!算了,这件事就算你没有做错,去准备晚膳吧!”
过了不久,晚膳已经备齐。为了迎接孙小姐的到来,厨子们卯足了劲儿整治了一桌比平时强百倍的佳肴,虽然尚书大人向来生活节俭,反对铺张浪费,他们这些在前尚书大人手下奢侈惯的了下人实在是很不习惯,不过今天因为有总管大人的授意,他们乐得拿出手上的绝活来讨好大人。苏永欣果然照单全收,因为他自己可以节俭生活,妹妹却是在家里没有吃过半点苦,来到这里如果感到被慢待了,回家后在外人面前嘴一歪歪,自己在乡邻面前可就名声狼籍了。
兄妹二人正在有说有笑地吃着,忽然看到一个侍女旁若无人地走了近来,看到大人也没有留意,径自在饭桌前坐了下来。苏永欣正在奇怪家里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的侍女,苏咏春却高兴地站起来,叫道:“梅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哦!”
梅若雪应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在那里发呆。苏咏春看她这个样子,大概是要找的人没有找到,所以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所以对她的失礼之处也没有在意。为了尽快使她打起精神来,最好就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所以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梅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个让你感到在意的哥哥苏永欣,当今的户部尚书大人,你先见见!”
梅若雪听苏咏春这样说,抬头一看,在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素衣的年轻公子,玉容俊朗,星眸璀璨,笑容中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和力,哪里像是一个纵横官场的朝廷大员?户部经营国库,掌管天下财政大权,这个衙门至关重要。当今皇帝虽然庸碌,但并非无能,户部尚书的人选岂能儿戏?这个人如果没有实际的才能,岂能被派任此职?想到这里,梅若雪对苏永欣肃然起敬,她站起来,自斟了一杯酒,举起来向苏永欣说道:“早就听咏春妹妹多次提起你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过然年轻有为,实在令我佩服,小弟这里敬你一杯,感谢贵兄妹的款待!”
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居然自称“小弟”,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苏永欣连忙也站起来,与梅若雪对饮了这杯酒。苏咏春打断他二人的相互客套,笑着问道:“难道你们就打算这么站着说话吗?”
二人想想也是,又推让了一番,才先后坐下。苏永欣打量了梅若雪一番,说道:“梅姑娘举止谈吐殊为不凡,像是经历过世面的人,不知出身何处,令尊何人?”
梅若雪还没说道,苏咏春早在暗中拉扯苏永欣的衣袖,轻声说:“梅姐姐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而且她是一个江湖中人武林高手,自然经历过不少的世面,这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
“哦?”
苏永欣重新打量了梅若雪一番,随后摇头笑道:“你错了,我的傻妹妹。梅姑娘即便会武艺,或许真地曾经在江湖上行走过几年,但是自身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是无法掩盖的。你看她刚才是多么地不卑不亢,应对自如,即使是面对朝廷的二品大员,也没有丝毫慌乱,由此可见她的眼界是多么地高,经历是多么地广!如果不是自称姓梅,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皇室的公主郡主。”
梅若雪心里“突”地一跳,暗想这苏永欣好毒的眼光,竟然能够看出自己的身份。的确,如果前朝没有灭亡,她现在的确会是皇室贵戚,即使放在当朝来说,生父是秦王,她的确有可能被封为郡主。至于经历见识之人,有前朝皇室的太子公主,有本朝的王孙公子,区区的一个二品尚书,自然是没什么好紧张慌乱的。如果不是自己的这些身世不能对外人说,她还真想称赞此人眼光的精准呢!
“苏大人说笑了,高贵什么的可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介江湖儿女,微末蚁民,至于说在你的面前并不慌乱,那只能说是无知者无畏罢了。”
苏永欣见梅若雪刻意否认,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听说这一路上舍妹都是由梅女侠保护,真是有劳了!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如果不嫌苏某能力微浅,愿意效劳。”
“多谢苏大人好意,实在是没什么可讨扰的。”
梅若雪婉言谢绝。她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大概不可能会与官府的人打什么交道,说了也是白说,徒然给他们添麻烦。
梅若雪既然没有找到人,也不能去秦王府里打扰,更不能在客栈酒肆抛头露面,便在尚书府里住了下来。在苏咏春的执意要求下,两个人同睡一个房间,晚上说些悄悄话,白天一起玩玩。苏咏春细心地发现梅若雪晚上经常做恶梦,白天也神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说话的时候经常心不在焉,一起玩的时候也提不起兴致,就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非常重要。虽然很想建议她说出来让人面较广的哥哥帮她找,可是既然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办法了。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梅姐姐,今天哥哥的新店开张,咱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热闹?”
“不去了吧,你知道的,我正被仇家追杀,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放心,虽然是白天开张,晚上还有热闹的酒宴,好看的歌舞,那时候不妨去看看,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这……”
梅若雪被苏咏春软磨硬泡,最后终于答应了。也许自己这些天来表现得太过冷淡,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了,主人不方便,客人还怎么方便?再说苏咏春来京城除了是为了看望哥哥,更重要的就是游玩,可是因为她的关系,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出过府门,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