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和梅若雪兵分两路去营救黄连,黄载兴在府中枯等无聊,便到书房里找一些书籍来看。但是当人心中有事的时候,干什么都会静不下心来,所以书虽然已经打开了,但是里面写的什么东西黄载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忽然“当”地一声,黄载兴低头一看,原来是藏在袖中的一支梅花镖,看到了这支镖,黄载兴便想到了它的主人。这次营救大哥事成之后,她也就没有任何理由会留下来,今后何时会再见,已经不是他所能预知的了。他打开抽屉,找出当年父王进京时留下的笔墨纸砚,想要凭着记忆将她的身影画出来,以留作永久的回记忆。
但是当一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笔了。那半个月的相处,尤其是疏影阁的那一晚,她的倩影早已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忘之不掉。只觉得处处都是起笔处,却又处处都不能起笔,因为无论从何处起笔,都会将那近乎完美的形象破坏。后来又一想,那倩影本是人间所无,寻常笔墨怎么能画出其中之妙?便即释然。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写不画,又觉得于心不甘,想起“画龙点睛”之典故,心中豁然开朗,最美的是那双星星一般的眼睛,何不从此起笔?想到此处,黄载兴落笔轻点两下,随后奋笔疾挥,整幅美人倚窗图顷刻间一挥而就。只见画中室幽水清,屏立箫横,月明星稀,影动人婷,内外、纵横、明暗、动静无不相映成趣,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是出自当今的某一位书画名家之手,谁会知道这不过是秦王之子怀念佳人的即兴之作?
看着这幅画,黄载兴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魂牵梦萦的一夜。
黄载兴正自沉醉,忽听耳边有喝彩之声,有人说道:“小王爷好俊俏的手笔!”
黄载兴抬头一看,两名紫衣蒙面之士分左右站在他的书案之侧,手中各持利剑,看到这种情形,黄载兴明白自己遇到刺客了。他们既然敢于明目张胆地在秦王邸中出现,想是全府上下已经没有一个活口,呼救实在是徒劳无功。又想起最有力的两个护卫已经被派出去营救大哥,自己这里无疑已经是毫不设防了,实在是自己安排失当,怨不得别人。
“你们是刺客?”
左边的紫衣人一挑大拇指,赞道:“小王爷果然是好气度,临危不惧!”
黄载兴暗中苦笑,这哪里是什么临危不惧,不过是无可奈何,于是问道:“我现在已经在你们手上了,能不能告诉我事主是谁,让我死得明白?”
紫衣人冷笑道:“我们道上是有规矩的,事主的名字不能向您泄露,要想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下去问阎王爷吧!明年的今天,按例会给您多烧几个纸钱。”
黄载兴眼见求生无望,闭目待死。
忽然,一曲悠扬的箫声传入了各人的耳中,这箫声之近就好像是在三个人的耳边一样。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的头戴白色垂纱斗笠的白衣公子坐在书房的窗口,双手擎着一杆玉箫,旁若无人地吹着。两个紫衣人大吃一惊,这人是何方神圣,竟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们身边,如果是敌人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箫声转了几下,悄然而止,那公子朗声说道:“莲花门一向在江湖上混,什么时候改行成了朝廷的鹰犬,与官府打上了交道?”
黄载兴睁眼一看,大喜过望,来人手持玉箫,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也就是刚才他画中之人,大声叫道:“二姐,快救我!”
原来她竟是一个女的,真是没想到,紫衣人把剑往黄载兴的脖子上一横:“别乱动!”
梅若雪对于黄载兴的受制于人似乎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对紫衣人说:“你们的掌门人孤鸿子和我总算是相交一场,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自己人,我是不会不顾念江湖道义而为难朋友的。”
来人和他们这些刺客拉扯关系,而且听起来似乎来是熟人,二人反倒迟疑一下。她究竟是谁呢?能够与掌门人相交的人,必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人物,他们二人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无识之辈,居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倒有些奇怪。
“恕在下眼拙,请问阁下是?”
梅若雪把玉箫在手里一横,傲然道:“这个你没有见过,总也听说过吧?”
二人借着灯光仔细一看,只见这杆玉箫长二尺四寸,比一般的箫长出半尺有余,箫身之上影影绰绰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阴阳鱼。这玉箫是江湖中大有来头的阴阳教中的物件,阴阳教是近三十年来江湖上锋头甚健的一个教派,教中高手如云,寻常的人根本不敢去惹,即使是名门正派如果不是发生了正面冲突,等闲也不冒犯。阴阳教有两名总管,一个叫常林,一身黑衣行走江湖,七星龙渊剑是其象征;另外的一个总管叫作慕容宣,听说是一个手持玉箫,身穿白衣的公子。这二人武功没有人见过,只是身份地位太高,足可以与名门正派的掌门平起平坐。
难道这女人就是阴阳教的总管吗?
江湖有江湖人的规矩,一般江湖上的成名大派都有自己的标志,有的是标志性图案,阴阳教的阴阳鱼图案,莲花门的莲花图案,有的是标志性服饰,如四大剑派的人所穿衣服。另外,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大都有可以象征身份的标志,比如武器、饰品或奇特的装束。这两方面一结合,大概就能判断对方的身份。这些都是行走江湖的专门通行证,可以表明身份,除了有意嫁祸之外,其他人是不敢随意冒充的。
而这印有阴阳鱼的长达二尺四寸的玉箫,正是阴阳教总管之一慕容宣的标志。
阴阳教与莲花门结仇非止一日,这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事,所谓的与掌门人孤鸿子相交一场,自己人什么的看起来都是反话,此人的真正目的是与自己来为难的绝无可疑。
紫衣人额角见汗。
他们大规模地报复行动原拟针对秦王府,他们已经查明秦王府中除了一个曾经向他们挑战过的龙渊之外,再无高手。所以按照华山李分坛主的安排,他们投入了大批的高手沿途拦截龙渊,只派了他们二人入府杀人灭口。谁知道半途杀出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来搅局,而此人的武功路数如何他们并不知底,一时间拿捏不准。
另外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忽然强笑道:“原来是阴阳教的大总管,据我所知阴阳教与朝廷向来为敌,不知这次何以要反助朝廷之人?”
梅若雪见这二人气焰明显低落了,心中大安,原来自己的身份是如此显赫,听到就让人心虚,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呢?既然如此,索性就拿大话来压他们一下:“正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们与朝廷素来为敌,我又为什么会去救皇室中人呢?”
“大总管的意思是……”
“这个人还欠着我一笔账,我这次来就是向他来讨债的,却不想到被你们给抢先了。”
紫衣人一时吃不准梅若雪的来意,忽然先前那个人叫道:“她说谎,明明听到这小子刚才叫什么‘二姐’,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另外的紫衣人把剑一划,便割破了皮肤黄载兴的一层皮肤,鲜血顺着剑锋流了下来。梅若雪藏在纱罩后面的瞳孔陡然一缩,但是忍住没有妄动,因为以她的武功,并不敢保证在把这二人击倒之前,那把剑会不会斩下去。
沉默片刻,梅若雪忽然笑道:“两位不想看一看我的庐山真面目吗?”
梅若雪此刻的娇音如凤鸣,如莺啼,仅此一点就足以使任何男人心动,更何况是掩盖在那白纱之下的玉颜呢?梅若雪的媚眼微斜,轻舒玉指,把罩在头上的那顶斗笠轻轻地揭去,那如脂一般润白的绝世容颜在烛光的照射下朦胧如雾气笼罩,如烟云缭绕,紫衣人只觉得口干舌燥,喉结咕咕作响。
梅若雪把手中的玉箫一横,放在红唇之上轻轻吹起,箫声袅袅,不绝如缕,其婉转悠扬之处,着实引人入胜,紫衣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地离开黄载兴,向她所在的窗边走去;黄载兴则对于她这姿貌和箫声已经有了免疫力,自然不会被其蛊惑。
紫衣人这时已经听得入神,几乎失去了心智,眼见再有一时半刻,当他们离梅若雪近在咫尺的时候,就可以被一招一个地解决掉。也是天不佑人,紫衣人居然把手中的长剑抛弃,当长剑落地的时候,发出“叮”的一声响。就是这一声响,便使得梅若雪之前做的种种努力都成为了无用功,唯一的效果就是这两个紫衣人已经离开了黄载兴一段距离。清醒过来的紫衣人其中一个立刻横起手中的长剑,回头就想把黄载兴制住,以此来挟制梅若雪,而另外一个人则用脚尖挑起长剑,正面监视着敌人的动向,以防止梅若雪从背后对他们发动进攻。
这二人看来也非庸手,在心神受制,气势受挫的情况下一攻一守仍然配合得天衣无缝,足见是两名合格的杀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这位营救者并不是江湖上一般的人物,梅若雪抓住他们离开黄载兴的这一瞬间,抢在紫衣人之前拦住,把黄载兴保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