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有所思而走在后面的梅若雪忽然止步不前,她看着越走越远的队伍,片刻之后转过身,朝来路而行,失败情绪和夜色为她的行动提供了掩护。梅若雪决定返回洛阳,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很合理的理由:皇帝不会料到刺客在行刺失败之余进行第二次的行刺,更不会料到这一次的行刺会在皇帝的禁宫之中进行。梅若雪总结这次失败的经验,认为错误出在行动的规模太大,难以保密,如果刺客只有一个人的话,就很难被其他人发现。所以她决定背着其他人单独进行一次小规模近距离的刺杀,这次的次杀不论成功与否,都不会再连累其他的人。
梅若雪出人意料的回头,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收获:她发现了跟踪的人。原来那皇帝之所以肯如此轻易地放走他们,却是因为早已安排下了后招,企图找到他们的落脚点,来一个一网打尽,好歹毒的计策!跟踪之人发现了中途折回的梅若雪,正准备隐藏的时候,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梅若雪一根梅花镖下去,结果了跟踪者的性命。
悄悄地潜回洛阳城,梅若雪暗中打探了很久,终于得到消息,皇后的寿诞日已经临近。既然如此,那皇宫之内一定是繁忙若市,守备一定会有所松懈,抓住这个时机潜入皇宫,可以伺机接近皇帝。梅若雪属于那种行事大胆的人,想到什么计划不等考虑周全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上一次绑架黄载兴和这一次行刺皇帝都是这样。这种性格虽然为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却无论如何也是改不了的。
路过桃园客栈和岳大学士府的时候,梅若雪也曾有过一丝的犹豫,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极力劝阻。后来又一想,这是自己的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了?梅若雪啊梅若雪,你是几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那个行事果决的江湖侠客到哪里去了?一横心,梅若雪隐身进了巷子里,寻找进入皇宫的路。
皇宫自然是守卫森严的地方,不过这种程度的守卫对于梅若雪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就形同虚设了。梅若雪翻身过了宫墙,一边隐藏形迹,一边寻找路线。今天的皇宫果然是非比寻常。太监、宫女在各个宫殿之间穿梭往还,每隔一定时间还有侍卫巡逻经过。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外人想要找到皇帝的所在是件困难的事,不过……
不久之后,梅若雪从一个僻静的房间里溜了出来,她找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换上,这样混入人群的话,应该不至于被人怀疑身份。但是梅若雪毕竟是从来没有到过皇宫,那规模宏伟的建筑群就已经使她眼花缭乱了,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如果问人的话,那是一定会被立刻拆穿的,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自己碰运气似地瞎找了。
突然,梅若雪撞入了一个男人的怀里,她吃了一惊,定神一看,那个人穿着与其他侍卫和太监不同,应该是一个有品级的人,梅若雪不敢乱闯乱跑,站在那里低着头。那个人怒道:“怎么不长眼睛啊,你是哪个宫的?”
这人说话尖声尖气的,看样子应该是个执事的太监,梅若雪知道这里规矩大,如果回答不对,身份立刻暴露,只得小声说道:“我……我……”
那太临是坤寿宫的总管,负责这次皇后寿宴的一切后勤调度工作,谁知道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宫女,骂了一通然后问道:“你什么你?你难道是新来的吗,怎么连个规矩都不懂?”
梅若雪索性装出了害怕的神色,嘴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执事太监大概是不耐烦了,便对她说:“看你样子应该是新来的,那么你跟我走吧,皇后娘娘的寿宴上正缺人手,你到那里充个数。”
梅若雪大喜,心想皇后的寿宴上皇帝肯定会出现,有这老太监带路,就不自己乱找了。于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紧紧地跟在那老太监的身后。那老太监一边走一边还在问:“规矩不懂,那侍候人的活总该会干吧?”
梅若雪连忙说:“我会……”
“错了不是?在这里应该自称奴婢。你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小宫女,哪一个人都比你大,所以你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奴婢。规矩不懂不是吗?今天我就给你上了第一课。”
梅若雪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但是为了自己的任务,没办法只好忍一忍了,她连忙低头说:“我……奴婢知道了!”
执事太监得意地说:“这就对了,处处学得谦恭一点儿,对你没什么坏处。我看你今天就跟其他人学着怎么侍候主子们吧!今天给皇后娘娘祝寿的不是王孙公子,就是高官贵戚,他们的尊贵可不比宫里面的主子差,你就侍候他们吧!不要紧张,他们只不过是过客,即使你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他们顾着身份,也不会跟你一个小宫女一般见识,过了今天,你就不会再见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找你的麻烦。前面的那一队是侍候各地进宫的王爷们的,你就跟在她们中间吧,多长点眼就行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梅若雪听那老太监罗嗦了半天,最后由他指派进入了一群宫女中间。梅若雪亦步亦趋地随着她们分散开来,最后她在一个座位后停了下来。这座位上坐着一个身型轻健的人,他衣着华贵,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好象一座挺拔的高山。这个座位位置相当靠前,又处在各地藩王的座中之中,身份必定不非。从侧面看上去,这个人年纪也不算大,只是有些眼熟,到底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呢?
宽阔的坤寿宫广场坐满了人,他们身后也都站满了侍候的宫女,广场的四周站满了持枪的武士,看上去隆重但不失热闹,的确是国母寿诞。各地的王公贵戚陆续进场,梅若雪看得眼花缭乱,忽然她注意到一顶四人抬肩舆翩翩而至,上面坐着一位中年的老者,那老者楚服装扮,正襟危坐,岿然不动。梅若雪见此人形貌奇伟,不同于常人,又跟在藩王们的仪仗之中来参加皇后的寿典,身份地位自然不凡。此人长须伟髯,面色古铜短袖窄衫,显得气宇不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有瞳无光,再加上人抬人扶,大概是一个天生的盲人吧!
梅若雪顿时认出这个老者就是在汉中给她算过命的那位先生,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个落拓江湖的狂生,哪知道竟是一派仙气,一身道骨。历历往事顿时涌上了心扉,梅若雪心绪难平,直到全场都肃静下来,坐着的人也起身恭迎。
来的是一组盛大的仪仗队:龙凤双辇并驾而行,宫女手持钵盂、瓶罐、果盘、拂尘,紧紧跟随,另有执事太监手持日月掌扇,龙凤华盖,寸步不离。各宫娘娘以及皇子、公主等人簇拥着帝后双驾,一起来到这坤寿宫广场。
接下来就是朝见君王的一系列繁琐礼节,梅若雪夹杂在众人之中,倒也没显得多少突出。
在礼毕之后,美酒佳肴如流水一般从御膳房送了过来,梅若雪见其他的宫女都在御膳送到之后把膳食放到自己侍候的那一桌上,当轮到自己的时候,便也照着做了。她把御膳放好之后,抬起头来正在回刚才的地方站着,猛见座位上坐着的那个人竟然是结义的三弟黄兴,脸色顿时大变。
这里本是王爵才能够坐的地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以前的时候梅若雪也曾经怀疑他是不是皇室的后裔,主要是怀疑他是秦王的儿子,但是听他一再否认,也就没有再注意,因为他没有必要在结义兄弟面前否认自己的身份。难道,他真的就像自己怀疑的那样,是秦王的儿子吗?
梅若雪张口欲呼,黄载兴却面有愠色地说:“好了,你退下吧!”
梅若雪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宫女,这样子看着主人实在是太过无礼了,所以在强行压抑了胸中如涛般的情绪之后,顺从地站回了黄载兴的身后。
他一定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他一定知道自己混进皇宫的目的,他又是皇帝一家的人,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这个计划到底还要不要进行下去呢?梅若雪有些犹豫不定了。
她斜着眼角看了看他,正碰到他抬眼看着她,两个人千言万语,尽在眼神的交流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