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宣心神不宁地坐在太白酒家临街的雅坐上,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
天地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和声音,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慕容宣感到莫名的慌乱,因为她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拂着她的胴体,她一丝不挂地地躺在黑暗中,就像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
黑暗中两点寒光由远及近地闪烁着,仿佛是一对充满着邪恶和欲望的眼睛在不断逼近。慕容宣想要回避、逃走,却发现根本是身不由已,她已经失去了一切行动的能力,只能被动地看着危机一步步地逼近。
“不要……不要过来!”
寒光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紧接着那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缠上了她,肆无忌惮地侵犯着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身体,那侵犯凶猛、粗暴,却带着野性的狂热,每一次动作,都挑动着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快感,渐渐地,她便淹没在那狂潮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完全停止,只能听到“扑扑”的心跳声和“呼呼”的喘息声。狂风暴雨过后,留下了一片冰冷的泥水和遍地挣扎的痕迹。
慕容宣欲哭无泪,蓦地一阵撕心裂肺地狂嘶响彻天际。忽然眼前一亮,慕容宣看到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划过如花的玉容,视野渐渐地模糊,变成了血红一片……
慕容宣大叫一声,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汗出如注。那个球状的透明物体仍然放在眼前,她整个人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白日之梦。双眼有瞳无光的算命先生面无表情地坐在她的对面,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出什么事了吗,小姐?”
“小姐?”
慕容宣吃了一惊。慕容宣站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装饰:洁白如雪的衣衫,鸭绒色飘逸的华带,晶莹剔透的绿玉箫,韭黄色长筒靴子,又从怀里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玻璃镜,对着镜子看了看,双眸如星,细眉如剑,一张冠玉一般明净的脸上带着久历风霜的坚毅,怎么看怎么是一个浪荡江湖的青年侠客。可是这算命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居然一口咬定她是一个女人。
“不用再掩饰了,你的声音暴露了你的身份。”
“啊!原来如此。”
慕容宣心中暗暗警醒,自己无意间的大喊之声未加掩饰,就被这位先生听出来,原来自己身份的秘密,竟是败在了这微小的破绽上了。太幼稚了!她竟然在一双能够看破天机的眼睛之下,还玩弄小小的障眼法。
慕容宣定了定心神,轻轻把这件事带了过去,反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算命先生说:“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它叫水晶球,是一个来自拜占庭的巫术师所送的礼物,我送他命盘一方,他送我水晶球一枚。你刚才所看到的一切,大概是一种预言,也可能只是一场恶梦罢了。”
“命盘?”
慕容宣心中一动,被这个充满神秘感的名字所吸引。
那位先生从背囊里摸出一块一寸见方的钢板,上面刻有按四围排列的方格十二,每一格内还有十二地支之一,造型甚为精致。先生算罢多时忽然叹道:“小姐你一定是一个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可惜老夫有眼无珠,无缘得见了,真是可惜啊!”
听到有人这样称赞她,不由得心花怒放,一个女人对别人关于她美貌的赞美向来是不会心存反感的,虽然以她现在的样子在旁人听起来有些怪异,好在这里没有旁人。
“何以见得呢?”
算命先生琢磨了一下用词,最后才说:“你应该听说过‘红颜薄命’这句话吧,你的命相如此坎坷,所以老夫认为你一定是属于天妒红颜那一类型的人。不是老夫要泼你的冷水,你的命盘上寡宿入夫妻宫,属于镜花水月之命,这就意味着你此生姻缘难就,无夫无子……这也难怪,上天既然给了你这样的绝色容颜,必然会剥夺你本应得到的其他东西。”
睛天一道霹雳,正好击中了慕容宣。女人一辈子没有事业,家庭就是她唯一的寄托,可是这天杀的命盘竟然说她命中将失去这一切,这哪是一个花季少女可以承受得了的?
慕容宣趴在桌子上,放肆地哭泣着:“不,我不要……不要这个可恶的命运……不要……”
算命先生说:“也不要这么悲观嘛,你的仆役宫这里有异于常人,这就是说命中注定将会遇到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人,你们彼此的命运会纠结在一起,密不可分,是福缘,也是孽缘。”
一听命运有转机,慕容宣顿时来的精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顾不得被揉花的脸,笑逐颜开地问道:“是吗?什么时候能遇到?”
“就在最近。”
……
一阵春风吹过,几片桃花的花瓣悄悄地从窗户溜进了酒楼,飘落在酒桌上。慕容宣随后拈起一片来看了半天,前两天还在盛开怒放的桃花,这才短短几天居然就谢了,心中不由地感叹红颜薄命。
就在她对着桃花呆呆出神的时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太白酒家,其中一个黑衣公子面容明朗如日,龙目灿烂如星,衣着雍容华贵,手持一把折扇,他的出现未语已惊四座,其他的客人纷纷朝他那里观看。这黑衣公子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向四下扫了一眼,相中了慕容宣正对面的一个雅座,迈着方步走过去,撩起长袍的后摆,稳稳地坐下。另外一个人短袖精装,怀抱一柄宝剑,双眼在不经意间滑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庞,然后自觉地站在黑衣公子的身后,不久眼皮下垂,仿佛站着就睡着了。
“酒保!”
黑衣公子清亮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家,在酒保应声的同时,慕容宣也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主仆二人坐到了她的对面。那黑衣公子点了好酒和一些名贵的菜,抬头看到了慕容宣,脸上立刻堆起了优雅的笑容,向她点头示意。
慕容宣从他的神色中感受到不怀好意的侵略性的意图,顿时脸上微红,就要发作。不过后来一想,人家只不过是看了自己一两眼,毕竟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就当作是无耻之徒指天骂日的无聊举动,只要置之不理,过一段时间对方就会自感无趣而作罢。
过了一会儿,慕容宣准备结账走人,一摸之下,才发现行囊羞涩,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睡觉去了。她记得最近一次用钱,是在那算命先生的卦摊前面,难道那个时候把钱都给他了?可恶的老瞎子,竟然是一个江湖骗子,顾客多给钱竟然照单全收,丝毫不以为耻,下次见到他的话,一定要他好看。
酒保看到她这个样子,似笑非笑地说:“客官,小店一律现金交付,概不赊账!”
慕容宣非常尴尬地意识到,她在别人的眼里就要成了一个吃白食的客人了。忽然间一抬头,慕容宣看到那黑衣公子正兴灾乐祸地看着她,一手拿着一柄折扇,一手把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往桌案上一放,得意洋洋地说:“钱没有带吗?不要紧,我可以替你还了。”
慕容宣心头火起,这分明是看不起人,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偏不吃你那一套。她看了看手中晶莹通透的玉箫,考虑了很久,最后一咬牙对酒保说:“这是我们家传的宝物,先抵押在这里,等我找到了银子,再赎回来。”
“对不起,您的东西太贵重,我们不敢拿来抵押,恐怕有所损毁,小店赔不起。麻烦您还是付现金吧!”
酒保满脸堆笑,却是丝毫不肯松口。
黑衣公子还在旁边兴灾乐祸地说:“没有钱就不要硬撑了,怎么样,还是先拿去付账吧!”
慕容宣行走江湖数年,一向光明磊落,从没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顿时没有了主意。夺路而走虽然不是什么难事,终究不能为些许银子坏了名声,可是要向朋友借钱,无奈又脱不开身,真是左右为难。算命先生说她近日会有小小的财帛之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又说有贵人相助,终能化解,可是这贵人究竟在哪里?难道就是对面那个登徒浪子?
黑衣公子见慕容宣窘迫非常,便把金锭往前一推,叫道:“酒保,那位公子的酒钱,就记在我的账上吧,到时候一起结算。”
“好来您呐!”
酒保应了一声,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
公子?
慕容宣一愣,顿时醒悟过来。
慕容宣为了行动方便,一直是一袭白衣一杆玉箫行走江湖,那俊朗的翩翩佳公子的形像不知道有多少少女为之倾倒,她自己也一直以此为傲。只是那该死的算命的一席话,才让她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如花的少女。刚才这黑衣公子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倾倒众生,只是因为敬重江湖侠客而已吗?想到这里,慕容宣不由得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好笑。
“多承兄台援手,小弟这里谢过了。”
“哪里哪里……”黑衣公子拱了拱手:“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英雄好汉哪能让这些身外物难倒呢?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移驾到这里,咱们把酒畅谈如何?”
慕容宣虽然很想尽快离开这里,可如今被人家解了围,又受到邀请,无论如何不能一走了之。她移樽就驾,与黑衣公子并作了一桌,对于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却出手慷慨大方的公子,她也有了一些结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