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不断,隔着厚厚的玻璃窗还是仿佛在耳边阵阵作响。她有些局促地在沙发里挪移,捧一杯泡好的咖啡。
“就这件吧。”罗玉庭走出房间,从走廊处转出来,把一件衬衫放在她身边,“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就将就一下吧。”
“……谢谢。”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哪句话吗?”他从她手里拿过咖啡,“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他的力气不大,但是却让她微微颤了颤,不由抬头。
罗玉庭的眼睛有时会给人一种幽深的感觉,在他微笑的余韵里,瞿云舟仿佛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凉薄,还有冰冷的怒气。
“‘谢谢’!因为你每次说这句话,基本都是在敷衍。”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咄咄逼人,也许是她心里那还存着的歉疚和悔意,也许是夜雨太急,打乱了她的思绪,今夜的她格外心虚。
“为什么低着头,你不敢看我吗?”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的眼睛。瞿云舟挣了挣,却无法挣脱。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这么讨厌我。或许,你并不是讨厌,只是想逃避。如果我是毒蛇猛兽也就罢了,可是——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他嗤声一笑,抽出自己的手,笑容慢慢在脸上凝固,“就算你用尽一切托辞,也摆脱不了我。相反,一味的逃避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吗?”听了这话,她抬头凝视他。
“没有的事,只是在提醒你。”他看了眼桌上的咖啡,道,“晚上不要喝咖啡,喝点牛奶最好。不早了,去洗个澡吧。”
这个话题就被他这么绕过去,瞿云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用意。看他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舒缓,仿佛刚才说那些话的人根本不是他。她心思纷乱,拿了衣服就去冲澡,足足在里面泡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皮肤都有些发肿。
一杯热牛奶递到她面前,“喝点牛奶,晚上睡地更好。”
瞿云舟犹豫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罗玉庭神色坦然,“怎么,怕我下药啊?”
他会有那个兴趣?瞿云舟脸色微沉,接过来灌了口。牛奶是温热的,加了生姜,并不烫嘴,她有些意外。但是心里还有别扭,低头喝着不和他搭话。他倒不在意,径直在她身侧坐下来,在旁边静静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浑身起毛。
“干嘛这么看着我?”
罗玉庭笑道,“看你心虚悔过啊。”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心虚,你躲着我干什么?”罗玉庭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是什么人,早看出来了,只是不揭穿你。不过有时候,你真的很过分,让人忍无可忍。”
她不由道,“你可以不忍的。”
“就是这种语气。你对陌生人都那么和善,怎么对我就这么差劲?我承认为了夏瑾接近你是我不对,但是后面我也后悔了,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就不能宽容一点?”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锐气,神情柔和而诚恳,转而一笑,“还是许慧玲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对我印象急转直下?”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只是气话,她说出来后,心里也有些后悔。许慧玲的一面之词当然不可全信,所以更多的是她的主观预测。她对罗玉庭了解不深,但是并不反感。她气愤他的欺骗,所以那天说了很过分的话,现在仔细一想,还真的颇为幼稚,不由勾起嘴角轻笑。
“我父亲和她分手,出于报复,她带走了我弟弟。夏瑾本来就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只是被她用非法手段夺走。由此可见,她说的话不可信。”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淡淡一笑,“当然,我的话也不可全信。”
瞿云舟还是沉默。
罗玉庭的目光静静地在她脸上徜徉,忽而敛住神色,“我是家里的独子,你以为我很想接夏瑾回去吗?我也是有嫉妒心的,虽然年纪不小了。”
可是瞿云舟分明看到他眼角不断闪动的笑意,一时忍俊不禁。
“可家里的老头子希望他回去,我又不能阳奉阴违。念他年纪也一大把了,还只有个那么不听话的儿子,我就只能想着另外送个儿子给他,让他消停消停,别老是缠着我了。”
他的语气轻快,瞿云舟也没有那么抗拒了。罗玉庭顺势贴过来,“大家都有不对,就不要再生我气了,怎么样?我现在是你老板,你总不能在公司里看见我就给我甩脸子吧?”
听了这话,再想想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瞿云舟也觉得很荒唐,不由自主笑出来。
“笑了,那就是答应了。”外面的雨停了,室内也是平静,他的笑意更盛,捕捉着她嘴角极力掩去的笑容,忽然勾住她的手指,“那就拉个钩好了。”
“你幼稚不?”她忙把手抽回来。
有人也这么对他说过,罗玉庭脸上的笑意化淡,像水墨一样晕染开。他在沙发里靠下来,望着天花板沉思。
“云舟有没有喜欢一个人呢?”
“……不知道。”她有一瞬的茫然,也望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肩挨着肩靠在一起,都是同样地沉默。彼此的气息氤氲在一起,这一刻忽然莫名地亲切。罗玉庭想起在美国的日子,万般的唏嘘,都是无从说起。宋翩恒像一把刀,把年少的他伤地鲜血淋漓。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淡了,平静下来的时候,也不再怨恨。只是但凡他还有一点骄傲,就不会原谅她,换句话说,是不能接受她的选择。他太清楚,直到现在为止,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看着瞿云舟宁谧的侧脸,“云舟,给我说说阿瑾的事情吧。”
“……你要听什么?”
“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什么都可以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