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真人驾鹤不知游了多远,终于落脚于一山中小亭,徐徐扶起了浑身无力的丽影,将一小粒药丸塞进了苏清兮口中,不一会儿,她那剪水双眸终于睁了开来,意识上却还有些许模糊,只是呆滞的望着眼前的道人说道:“感谢高人相救…”
“举手之劳,不必多谢,姑娘切勿多说话动气,贫道刚给你服下了乾坤逍遥丸,不一会儿便会自行痊愈…姑娘叫贫道三昧真人便可。”三昧真人转身望着眼前起伏的山峦沉思了起来,忽然瞧见远方空中有一黑影由远及正朝这边冲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沈玄浪踏剑而来,看着就一阵疾风骤雨般停在了小亭之中,三昧真人虽心中起疑,却面无惧色,拂尘一挥摆袖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剑仙门下?怎生会用如此歹毒的计谋欺负一弱小女子?”
沈玄浪冷笑一声,持剑应道:“道长你乃修真之人,是否不该多加过问这武林之事,难不成道长是瞧上了这位姑娘的容貌?”
三昧真人本不愿与沈玄浪多加争执,岂知这男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说话做事的手段却如此歹毒,当下便挑眉横眼道:“阁下出言不逊,也太轻薄这位姑娘了吧?老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反倒有不对了?”
“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比试一下不就完了?若是我赢了,你得将人拱手相让!”沈玄浪说着就要拔剑,那老道自然也不是凡夫俗子,即刻作势迎战,二人剑拔弩张,一场恶战似要开场。
正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苏清兮忽然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二人中间,拦下了那三昧真人的剑说道:“小女子感谢道长救命之恩,但道长今日亦不必为我一战,他要的东西,我给他便好,感谢道长施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那三昧真人听了这一席话,也是一时摸不清头脑,便收剑叹道:“既然姑娘愿意跟他走,那老道也不必多留,只希望姑娘日后小心提防,不要再落入贼人的圈套!”
“多谢道长提醒!”苏清兮拱手谢道,便欲跟着沈玄浪离开,那老道又回望了二人一眼道:“我给姑娘一个长信铃,倘若他日再遇不测,姑娘摇铃三下,老道自会出现,我见姑娘骨骼清奇,天资聪颖,乃是不世出的修仙之才,日后有缘我们自会再见。”
三昧真人说完便踏剑远走,翩翩然宛若乘风而去。
苏清兮并不是不想与那道长一同离开,只是眼下这种情况,那位素不相识的道长并不能帮到自己,唯有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樊离身上还残留着零星半点的线索,她想起方才在松鹤楼那惊险一幕,不禁后怕,如今自己茕茕孑立,竟然忘了小心提防他人,给贼人钻了空子。
沈玄浪见苏清兮望着三昧真人离去的方向久久呆立,忽然大喝一声道:“喂!看什么看?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长胡子老头了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人怎么丝毫没有口舌之德?”苏清兮黛眉一挑,狠狠横了沈玄浪一眼道。
沈玄浪当日以樊离的身份去讹那苏清兮,言辞谨小慎微,收敛了往日锋芒,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没有上当,今天他也懒得再多加伪装,言语之间又流露出了往日的傲慢无礼。
“本姑娘不想跟你废话,我答应你抢什么九龙锁,也借你凤鸣壁,但你必须得查出我爹的死因来,限你半月之内查出来,不然我们就此分道扬镳!或者?我就从这山崖上跳下去,玉石俱焚,看你怎么夺那凤鸣璧?”苏清兮说着就顺势向亭边山崖迈了一步。
“哈哈哈!妙极,妙极,果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我看你也未识得别人,就姑娘这小心思还想闯荡江湖?樊某可真是甚为担心啊!”沈玄浪轻蔑大笑道,一副根本不把苏清兮放在眼里的样子。
苏清兮一时气结,吞吞吐吐的说道:“你…你!你上次不是叫我主公吗?以后也得这么称呼我,别没大没小的,敢对主公放肆!”
本就笑得猖狂的沈玄浪更加觉得好笑了,自己编的谎言这丫头还当真了,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江湖险恶,还想拿这种事情来压我?想着便假模假样的单膝跪地拱手拜道:“主公在上,属下知错!”可那满脸的坏笑分明还残留在脸上。
既然已经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苏清兮也不想多言,摆手道:“起来吧!”
苏清兮想着这个樊离刚刚明摆着是御剑而来,那么现在他们要下山,岂不轻松,便说道:“快带本姑娘回竹林…”
谁知沈玄浪却一口回绝道:“楚王爱细腰,南楚上下皆以细腰为美,姑娘这么不爱活动筋骨,当心日后变成水桶腰,嫁不出去可就糟了!还是随我一道走下山去为好!”沈玄浪言之凿凿,一副全心为苏清兮好的样子,更把这大小姐气得不行了。
“走就走!”苏清兮说着就朝山下进发,昂首阔步的走着,一点也没有娇羞的小姐架子,倒向个行走江湖的武夫。
沈玄浪也不作声了,就这么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轻健,踩着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
已是深秋时节,山中层林尽染,如火似霞,苏清兮看着看着就醉了,本就俏丽的脸庞与红叶两相映衬,当真是百看不厌。沉醉在静谧艳丽的景色之中,二人的戒备心似乎都微微放下了一些,便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了起来。
还是苏清兮先开的口,她斜睨了沈玄浪一眼道:“你的父亲呢?”
沈玄浪没想到眼前的倾城佳人第一句话就戳中心中的伤痛,便冷冷回道:“死了!”
“死了?”这次换苏清兮长大口,她接着又不识相的撇撇嘴说道:“那你至少也该有娘亲吧?诶,我可就惨了,娘亲在我三岁的时候便死了,爹爹一人将我抚养长大,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虽然爹爹在城中富甲一方,家中有家财万贯,可是,哪又有何意义呢?就连最简单的天伦之乐,我也享受不到,那些锦衣华服于我不过是破衣烂衫,我宁愿生于穷人家,但爹娘安好,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苏清兮兀自感叹道,也没注意到身旁男子表情的细微变化。
沈玄浪听着苏清兮这番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自己与她何尝不是一样的苦命人呢?娘亲早逝,与爹爹一起长大,爹爹是楚国大司命,是主生死的觋,位极人臣,却被那穆临渊设计害死,沈玄浪的眼中满满都是他爹的影子,他要报仇…
沈玄浪忽然昂首歌道:“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往日那个恣意放肆,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父亲,怎么会那样轻易的死在一个年纪轻轻的祭司手中?沈玄浪想不通,想不通…
苏清兮扯了扯沈玄浪的衣袖,睁着迷惘的双眼道:“你在唱什么啊?我听不懂…”
沈玄浪将头别向另一边,眼中依稀泛着泪光,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往日神采,落日余晖透过斑驳树影打在他得脸上,不经意间氤氲上一层温柔暧昧的色彩,柔化了刚毅的棱角。
“诶哟,你还会不高兴啊!看你凄凄楚楚的样子,真像换了一个人,罢了,眼前就到山下了,我们不如去酒肆痛饮一杯?”苏清兮娇嗔的说道,满脸期待的望着沈玄浪。
“好!那就喝个痛快!与尔同消万古愁!”沈玄浪朗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