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嫣虽然身体上没什么损伤,但毕竟吓了一跳,加上内心多少有些忧虑,所以一整晚辗转反侧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了恶梦,一会儿被人追赶、一会儿失足落水,比没睡还累。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兰嫣心想这下可糟了,居然睡过了时间。可定睛一看,安琪居然也还在睡,想来她昨夜也是彻夜难眠。下楼的时候,安琪拉着兰嫣差不多一步一步挪下来,兰嫣觉得很好笑,难不成以后上下楼梯都要靠里道走,若两边都架空的还要走中间,见了什么人都不让,这岂不别扭。
一众人匆匆吃了早饭就准备出发,八阿哥见兰嫣和安琪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便嘱咐小安子在车上备了清粥和小菜,让她们路上饿了再吃一点儿。
正准备上马车,兰嫣突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对四阿哥说:“我有个请求,能否让人把太医院的乐凤鸣找来,他虽然还是个吏目,但是医术却是极好的,有他在会安心很多。”
四阿哥似乎还在考虑这件时间的可行性,八阿哥却应声道:“四哥,兰嫣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让白慕枫走一趟,快的话我们到西安不久,他们也回来了,你意下如何?”
兰嫣闻言一震,看了八阿哥一眼,他朝兰嫣笑笑,面色如常,好像真的是在支持兰嫣的观点,并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可兰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事情“和谐”的有些不合逻辑。
安琪看了白慕枫一眼,就径直上了马车,好像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兰嫣轻轻叹了口,这女人还在跟白慕枫闹脾气啊,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这个时候,只听四阿哥淡淡的说:“白慕枫是饮食坊的人,我没有意见。这个令牌拿着,让乐凤鸣交给太医院的院使就可以了。”说着丢给兰嫣一个金色的牌子,并没有看白慕枫,便先行上马去了。
兰嫣拿着令牌交给白慕枫,白慕枫冲她一笑,点了点头。兰嫣心事重重的小声说道:“早去早回,安琪那边你放心,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白慕枫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习惯就好。”
兰嫣还没回过味来,他人就已经上马离开了。什么叫“习惯就好”,兰嫣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局内局外的形势了。八阿哥和白慕枫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让他去找岳凤鸣。四阿哥心里到底又是怎么想的,白慕枫此行必然有保护自己和安琪以外的什么任务。白慕枫对安琪又是怎么回事,一会儿热火朝天,一会儿波澜不惊。一连串的问题让兰嫣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加上昨晚没睡好,太阳穴“突突”直跳。于是只好作罢,回到马车上补眠。
接下来的几天,大队人马经郑州取道洛阳,终于进入了陕西境内,车外的风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路上,康熙爷治下虽然谈不上国强民富,但至少眼所能见的也是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秩序井然。但在陕西,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常常听到有小孩儿在路边哭泣,有大人在田埂间呻吟。
在咸宁、渭南等几个城镇歇脚的时候,一下车就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围上前乞讨,开始安琪和兰嫣都动了恻隐之心,多少给一点儿,很快身上的碎银子就花完了。
阿莫急忙拉住兰嫣和安琪不让她们再下车派施,说再这样下去会陷自己于险地。兰嫣和安琪想想也对,要吸取上一次搭救难民的教训,千万不要再给四阿哥和八阿哥惹什么麻烦。在这个乱世里,独善其身已属不易,即便舍命相救也不能解决事情之根本,倒不如抓紧时间追根述源,或许这些人的生活可能还有转机。
车子终于缓缓的驶入了西安城,这个兰嫣一直想去走走看看的地方。虽然已是清朝,西安古城的盛唐之风却依然浓厚,不管是建筑还是服饰,都保留了汉人对辉煌历史的回味和膜拜。尽管这个城市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即便在2011年,西安都仍然在中国人心中留有一个位置,撇开历史不谈,至少西安还是中国地理的中心,还是丝绸之路的起点,再不济这里还有一座足以令人自豪的城墙。
据八阿哥一路上介绍所说,这时的西安府共领长安、咸阳、咸宁、兴平、临潼、蓝田、泾阳、三原、高陵、户县、周至、渭南、富平、礼泉等14县,在西安城的南院门和北院门分别设了陕甘巡抚衙门和陕西巡抚衙门两个行政机构,由此可见西安府管辖范围之大。
有政府的地方就比较容易热闹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所以当陕甘巡抚和陕西巡抚纷纷建起高墙大院的时候,就注定了南北院门地带的繁华。南院门东西走向,左通粉巷,右连五味什字;北院门南北走向,南头是钟鼓楼,与西大街相接,北达西华门大街。两个政府分庭抗礼也就罢了,还弄得商业区也各自为政,不免让人想笑。
马车行至南院门附近,本想找个客栈入住,突然前面十字路口拐角处围了很多人,像是在谁家门口看热闹,路便被堵住了。大老远看到有人急急的跑过去,脸色难看的很。其他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隔得太远,听得并不真切。
四阿哥向八阿哥使了个眼色,便下了马,兰嫣和安琪见势也下了车。四阿哥和八阿哥换了位置将她俩围在中间,一人拉一人往前走去。走近了就听见有人感叹道:“可惜啊,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说去就去了。”
“是啊是啊,这又是何苦呢?”另一个妇人道。
兰嫣走上前,忍不住向其中一个妇人打听道:“老嬷嬷,请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唉,可怜啊。这位姑娘你刚来西安不久吧,这是知府梁大人管下的户书李二家,他今年年初娶了个媳妇,长得可标致。我们都说这李二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有这福气。哪里知道,这不是福气,是晦气啊!”
“不知嬷嬷你何出此言呢?”八阿哥问。
老嬷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啊,总督吴大人的堂弟在这里向来横行霸道,我们大家伙儿背地里都叫他吴霸天。李二娶了媳妇儿不久就被他盯上了,总是有事没事往这里跑,有时候李二不在家就径直闯进他家去。李二的媳妇也是贞烈的很,有一回还举着菜刀将人赶了出来。前几天,吴大人宴请,让知府大人带着所有手下一起去,据李二媳妇说,自那天起李二就没有回家。她去知府找人,知府大人说李二被总督大人调去帮忙了,过几天就回来。唉……命苦啊,这娘子天天以泪洗面。昨天傍晚有人抬着轿子给硬拉走了,今天早上又不知何故头裹纱布被送了回来。”
“居然有这种事?”兰嫣听傻了眼,一下子起了“见义勇为”的念头,拉着八阿哥说,“我们去看看可好?”
还没等八阿哥表态,老嬷嬷就摇摇头说:“姑娘,你年纪小,还是不要去看了,死人看了不吉利的。”
“死了?老人家,你刚刚不是说早上才送回来,怎么现在死了?”四阿哥一直在旁没说话,这时出声问道。
旁边的另一个妇人插嘴说道:“就刚刚那一会儿,李二媳妇叫人召集了我们街坊到她家去坐坐,很多人都去了。她哭着说吴霸天要强占了她,但她誓死不从,头撞桌脚就晕过去了。吴霸天怕出人命,今天把人送回来。她说她对不起李二,但却从未做过对不起李二的事情,如今已经说不清楚,只能以死明志。乡亲们还未来得及阻止,她便喝了桌上的毒酒去了。”
四阿哥越听脸越黑,神色凝重的说:“八弟,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的复杂啊。”
八阿哥点点头道:“恩,这腊塔和张鹏翮到这儿至少也四五天了,虽然布喀出发比我们晚一天,但他日夜兼程,照理也应该比我们早到才对。如今我们的人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说明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八阿哥一脸的严肃,这是兰嫣第二次看他有这种表情,第一次便是她遭遇太子的时候。真是太让人接受不了了,才踏上西安的土地,窝在马车上这么多天,手脚都还没伸直呢,就出了人命,确实很晦气。
“想知道什么,趁在官府的人来之前,自己进屋看看就是了。”安琪提议道,这人向来胆大,又喜欢刨根究底,兰嫣自叹不如。
八阿哥还在犹豫,四阿哥先起了步,安琪紧随其后。兰嫣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拉了拉他的手说:“走吧,你把我留在这里更危险呢。”八阿哥闻言一笑,便拉着兰嫣也跟了过去。